而隔壁也不出意外傳來的對話聲：

    “這位姑娘又是……”

    “我姐，jiejie，你看這件衣服怎么樣？”

    “呃……這是衣服？！穿哪兒的？”

    “胸口……好像有點小了，遮不住……誒？jiejie你去哪兒呀？”

    咚咚咚……

    腳步聲由遠及近。

    夜驚堂迅速坐直，左手按刀，“女俠且慢”呼之欲出。

    但預(yù)想中沖過來找他算賬的場面并未出現(xiàn)。

    薛白錦帶著薄紗帷帽，快步走到門口駐足，偏頭望了夜驚堂一眼，本想說兩句。

    但夜驚堂帶著紅顏知己過來挑這些sao里sao氣的衣裳，人家姑娘都沒不高興，她說不好未免管太寬了，為此沉默一瞬后，只是來了句：

    “忙完早點出發(fā)，你還年輕，心思別全放在這些上面，色字頭上一把刀沒聽說過？”

    咚咚咚……

    腳步漸行漸遠。

    夜驚堂暗暗松了口氣，覺得教主還挺講道理，可能是怕小云璃亂買東西，連累他被打，又轉(zhuǎn)頭開口道：

    “梵姑娘，選的怎么樣了？”

    “呀！驚堂哥怎么也在……我就過來看看，幫梵姨挑，沒想自己買這些……”

    “我……唉，掌柜的，就這幾件吧?！?/br>
    “好。我這就去改尺寸，保證幾位姑娘穿著合身……你jiejie這件，還要不要？”

    “嗯……沒說就是要吧，我給她拿回去……”

    ？？

    夜驚堂微微攤手，無話可說……

    第十三章 長路漫漫

    蹄噠、蹄噠……

    港口的巨型寶船上，夜驚堂從馬房中牽出了養(yǎng)了兩天膘的大黑馬，從馬具架子上取來馬鞍，套在了馬背上。

    梵青禾做異域美嬌娘打扮，站在旁邊，手里還捏著個小荷包，眼底明顯有點懵：

    “怎么忽然去蕭山？有急事不成？”

    夜驚堂說起來也不急，但剛才在布莊里買完小衣裳，他付銀子，總不能把云璃選的挑出來另算，要給就一起給了。

    然后云璃就怪不好意思的跑了出去，拿著裝有小衣的荷包，塞給了站在門外等待的冰坨坨。

    這一來二去，基本上等同于他送黑絲大腿小衣了。

    夜驚堂都不敢去觀察薛大女俠的反應(yīng)，以忙著去蕭山為由，拉著梵姨就跑了。

    已經(jīng)說出口的話，自然不能不算數(shù)，便直接來了城外的碼頭取馬匹。

    眼見梵姑娘茫然詢問，夜驚堂含笑道：

    “去蕭山堡逛逛，順便查點事情。蕭山離這里算不得太遠，半夜應(yīng)該就能趕到……”

    “我也跟著？”

    “蕭山堡算是正道名門，和朝廷還有合作，我搞潛入，正常都是把人全打趴下，動靜鬧的太大，可能影響不好。此事還得梵姑娘幫忙搭個手?！?/br>
    潛入豪門大派查東西，梵青禾倒是行家，但她事前沒有任何預(yù)料。

    早上夜驚堂忽然過來帶她逛街，還給她買很貴的漂亮衣裳哄她開心，然后孤男寡女一起去外面過夜……

    這接下來要干誰，不是明擺著嗎？

    梵青禾捏著裝有sao氣小衣的荷包，心里倒是有點慌了，猶豫道：

    “我陪著你辦事可以，但晚上……晚上……”

    夜驚堂套馬鞍的動作微頓，搖頭一笑：

    “不管梵姑娘信不信，以前真是陰差陽錯的誤會。我不小心占了姑娘便宜，不會因為意外，就不放在心上逃避責任；但姑娘家不愿意，我也不可能厚著臉皮強行負責?！?/br>
    梵青禾和夜驚堂相處這么久，其實也不信夜驚堂能做出那種對女子用強的損形象之舉，眼見夜驚堂把話題挑明了，她干脆直接詢問：

    “你給我拔罐，我不小心起身讓你看了，確實是誤會；那次喝酒，被你抱著睡了，也是意外；床板斷了姑且也算意外。但你在新宅，跑到我屋里，還……還親我，這你怎么解釋？”

    梵青禾問完幾句，臉都紅了，不過還是做出嚴肅長輩的模樣等到回答。

    夜驚堂稍微遲疑了下，轉(zhuǎn)過身來，實話實說道：

    “陸仙子不是老調(diào)戲我嗎，我那次只是準備偷偷摸過去，給她長個記性，哪想到你和陸仙子換了房間，然后就親錯了……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半信半疑，本來想說‘她是靖王師父，你哄鬼呢？’。

    但轉(zhuǎn)念一想，靖王師父和夜驚堂又沒啥關(guān)系，帝王之家本就亂，她這阿姨都能去王庭當夜驚堂的王妃，師尊進王府幫忙帶娃有什么稀奇的……

    而且以妖女那狐妖轉(zhuǎn)世的性格，和夜驚堂朝夕相處，不發(fā)生點什么才是怪事，指不定還是妖女主動勾引的……

    念及此處，梵青禾眼底顯出古怪之色，詢問道：

    “你和妖女……是不是她主動勾搭你的？”

    夜驚堂搖頭：“也不算，日久生情，兩情相悅吧?！?/br>
    梵青禾若有似無頷首，想了想又詢問：

    “那意思是，你心里從未對我有過想法，都是誤會？”

    “……”

    夜驚堂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直接，回答對或者不對都有問題，想想含笑道：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梵姑娘對我這么好，長得也好看，我一個正常男人，肯定會記在心里。不過半夜往屋里鉆，確實是誤會。”

    記在心里……

    心里惦記說這么好聽……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覺得這回答挺曖昧的，也沒敢細想，抬手勾了勾搭在肩膀上的頭發(fā)，轉(zhuǎn)眼看向天色：

    “都下午了，早點出發(fā)吧……我回來去問問妖女，你要是說謊騙我，我就再也不信你了。”

    夜驚堂輕輕笑了下，牽著大黑馬來到岸邊，翻身上馬吹了聲口哨：

    “咻～”

    不遠處，蹲在江邊看人家老頭釣魚的鳥鳥，連忙煽著翅膀飛回來，落在馬鞍前面，還“嘰嘰……”了幾聲，估計在說那老頭輕功肯定不錯，一直空軍都不帶起桿的。

    夜驚堂把鳥鳥擺在雙腿之間蹲著，而后伸出手來：

    “走吧?！?/br>
    梵青禾在黃明山都被抱著跑了好遠，倒也沒介意共乘一馬，腳尖輕點就側(cè)坐在了馬鞍后面，把荷包收進懷里，想了想又嘀咕道：

    “怪不得妖女這兩天賴在鏢局，都不來陪太后娘娘，原來……哼……”

    語氣耐人尋味，有點被死對頭拱了自家白菜，既不爽又不好明說的酸意。

    夜驚堂也沒多說，輕夾馬腹，順著官道朝東南沿海飛馳而去……

    ……

    ……

    蕭山郡位于江州東南側(cè)，東部臨海，大魏水師便駐扎在蕭山郡的海港內(nèi)，主要作用是防止北梁從海路繞過燕州攻東南內(nèi)腑，同時鉗制燕州、震懾天南。

    因為自古就是軍事重鎮(zhèn)，蕭山郡不似江州其他郡縣那般重文氣，武行相當昌盛，而各種以打造軍械、船只為生的作坊，也都集中在了這里，幾朝傳承下來，慢慢就形成船幫、鑄劍山莊等江湖門派。

    蕭山堡放在整個大魏江湖，都算是老壽星，從前朝大燕開國時起家，歷盡三百多年風(fēng)雨都沒倒，資歷能比過江州不少世家。

    但因為蕭山堡擅長的是鑄造兵器，武學(xué)造詣上并不出眾，自從出了個一統(tǒng)江湖的蕭祖后，就青黃不接再未冒出過扛大梁的人物，饒是兩朝朝廷一直有所扶持，還是大起大落落落落……

    事到如今，蕭山堡早已在江湖淪為二流門派，能在江州當話事人，都是江湖人為了兵器考慮給面子。

    不過沒個武魁扛大梁，能單靠手藝在江湖撐幾百年，也足以說明‘蕭山堡’這金字招牌，在江湖上的認可度。

    蕭山堡主業(yè)是幫朝廷鑄造軍械，給江湖人打兵器算是維持名聲的私活兒，不靠這個掙錢，為此走質(zhì)不走量，門內(nèi)有名望的老師傅，一年也打不了多少兵器，等個三五年都不稀奇。

    因為兵器是武夫命根子，出問題基本上命就沒了，江湖人在這上面必須挑最好的，為此剛到年底，已經(jīng)有無數(shù)武人，從天南海北而來，聚集在蕭山附近，四處走動托關(guān)系，看能不能請到名家cao刀，幫忙打造一件趁手的家伙事兒。

    雖然如今江湖地位算不得高，但傳承久遠祖上也闊過，蕭山堡的規(guī)模，遠比尋常江湖門派大，山莊建筑參差錯落，占據(jù)半個山頭；而下方則是工坊聚集的鎮(zhèn)子，常年都有無數(shù)江湖人在鎮(zhèn)上逗留。

    夜半時分，蕭山鎮(zhèn)上四處可聞打鐵聲和酒客的豪邁言語，蕭山堡內(nèi)部倒要安靜些許，只能聽到金鐵交擊以及呼喝聲。

    蕭山堡的正堂外，近百名年輕男女，圍著擂臺站立，輪番登上擂臺切磋，其中最杰出的年輕人，能得到堡主親手鍛造的一件兵器，這也算是蕭山堡維持名望、結(jié)交江湖后輩的手段。

    因為可以白嫖，還能讓徒弟出山亮相博個漂亮名聲，從各地而來的江湖名宿自然極多，連鄔州交際花三絕仙翁，都帶著徒弟到了場。

    不過因為見識過夜驚堂的霸道，三絕仙翁對這些小孩子過家家的場面，實在提不起太多興致，一直坐在屋里，和堡主蕭宗元聊著閑話：

    “去周家前，老夫還以為江湖斷了代，如今才發(fā)現(xiàn)，江湖沉寂十年，是在憋個大的，后生可畏，當真不是玩笑話……”

    “是啊。夜驚堂剛在周家戰(zhàn)敗劍雨華之時，江州不少年輕人，還躍躍欲試，準備給紅花樓下戰(zhàn)帖；結(jié)果還沒找到人，軒轅老兒先躺下了，這勢頭說是直逼奉官城老神仙，也不為過……”

    “唉，奉官城當年是從天下第十開始打，挨個點名，硬把整個江湖打的沒脾氣。夜驚堂估摸也有這實力，但周赤陽雞賊，不打就不會輸；璇璣真人又是女子，贏了不好看，輸了更不好看，只能跳過去。沒打滿天下十人，終究難破奉官城的戰(zhàn)績……”

    “奉官城可沒打幾個北朝的武魁，夜驚堂若是能把南北江湖橫掃一遍，再把南北女武魁全數(shù)收入府中，我估摸奉官城老神仙見了，也得道一聲自愧不如……”

    “哈哈，這話倒是沒錯……”

    ……

    正堂內(nèi)傳出哄笑聲，而同一時刻，蕭山堡正堂下方的地底深處，氣氛卻沒這么輕松和諧。

    暗紅火光，照亮了寬大石室的角角落落，墻壁邊的兵器架上，放滿了刀槍劍戟，正中心則是一座高爐，爐子表面本來有花紋雕飾，但因為年代久遠，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炭黑色。

    石室內(nèi)溫度極高，常人根本沒法在內(nèi)部長時間逗留。

    但一個身材清瘦的老者，卻對燥熱空氣視若無物，雙手負后站在巨型熔爐之前，雙瞳倒影火爐中的赤紅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