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5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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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能走到武圣的人,都是一代天驕,誰沒點大機緣傍身? 南北兩朝的武圣,不是道佛掌教一朝國師,就是墨家傳人北荒霸主,連墊底的左賢王,都手握西海各部最好的資源,把雪湖林當自家后花園。 冰坨坨那么離譜的天賦,就因為只是個天南小教主,手上沒太多資源,便被壓了好多年上不去。 他手上可用的資源比冰坨坨多,說大魏集一國之力在養(yǎng)他也不為過,但時間太短,想碾壓這些老妖怪,還是得繼續(xù)練。 在意識到這點后,夜驚堂沒有再奢求快速通過梅花樁,開始勻出時間打坐練功,讓內勁也跟上,以免最后嚴重偏科,出現(xiàn)武學造詣夠了,但底蘊撐不住,打起來眼高手低的情況。 一天半數(shù)時間練功,半數(shù)時間研究梅花樁,過關的速度肯定會慢上許多。 夜驚堂本來估計過去要十天半月,中途發(fā)現(xiàn)其實也沒那么難,不分心多動動腦子,六七天基本上就能過去,但最后還是練了半個月,才初見成效。 時間一晃便到了臘月下旬,天空陰沉沉的,看樣子山上是要下雪了。 玉虛觀后山竹林間,華陽端著碗大米飯,蹲在已經壘出半人高的大鳥窩旁,目不轉睛看著水潭。 而毛茸茸的鳥鳥,則從鳥窩的圓洞里探頭,望著竹架上懸掛的竹葉,看起來是已經做好了嘲笑堂堂的準備。 水潭邊緣,夜驚堂身著黑色勁裝,望著懸掛在前方的一百零八片竹葉,目光靜如死水,在醞釀片刻后,略微提氣,腳尖輕點,身形便無風而起。 雖然躍上木樁動作看起來很大,但啟停之間,身形宛若流云,似乎連衣袍發(fā)絲的飄動,都跟隨著動作的韻律。 華陽端著飯碗,見狀眼前微微一亮,仔細看著夜驚堂在梅花樁上來回跳躍。 雖然說是跳躍,但渾身肌rou乃至氣息都在掌控之內,控制的恰到好處,落在旁人眼中,就好似勻速滑行。 夜驚堂連續(xù)躍過梅花樁,無論是在空中還是腳點木樁,速度都沒有任何起伏,也沒帶出任何聲響,說好聽點是行云流水,說不好聽就是跟個鬼一樣,從密集竹葉中飄了過去。 華陽尚不了解背后用了多少功夫,但僅看外在,就能感覺到那種舉重若輕的飄然意境,知道這次必然能過去了。 畢竟夜驚堂現(xiàn)在的氣態(tài),看起來就和第一次見師父時,師父把茶壺里的水倒進杯子里一樣——四平八穩(wěn)水柱如同靜止,沒帶起任何聲響,當時他還覺得平平無奇,沒什么難度。 但當他嘗試學著倒水時,才發(fā)現(xiàn)這平平無奇中,藏了多少東西,不說尋常人,哪怕是山上最德高望重的師叔伯,可能苦練一輩子,也摸不到這種大巧不工的境界。 所謂‘返璞歸真’便是如此,雖然普普通通沒有任何鋒芒,看似只是比尋常武人‘恰到好處’一點,但這一點之差,背后隔的卻是一整座江湖! 呼~ 夜驚堂身形飄然落地,站在了水潭的另一頭,回眸看向靜止的竹葉和水面,眼底顯出了幾分小得意,轉頭望向目不轉睛的華陽師侄,開口道: “看,我就說跳過去很簡單吧?!?/br> “噗——” 華陽本來還在驚艷,聞聲一口米飯直接噴了出來,難以置信望著夜驚堂: “夜大俠,你沒日沒夜跳了半個月才過去,說簡單?” 夜驚堂也覺得半個月有點久,不過對尋常人來說應該已經很快了,他回到水潭另一頭,笑道: “半個月不慢了,等你以后跳過去,就明白我說簡單是什么意思了。這練的可不是跳梅花樁,而是一種境界?!?/br> 華陽知道是在練某種常人終身難以觸及的東西,但不明白確切是什么,當下好奇詢問: “什么境界?” 夜驚堂拔出螭龍刀掛在腰間,稍微斟酌了下,并未言語,而是左手握住刀柄。 嗆啷—— 陰沉沉的竹林間寒光一閃。 華陽沒感覺的任何氣勁撲面,那把很漂亮的環(huán)首刀,就回到刀鞘之中,感覺只是隨意拔出來亮了下。 ? 他正想疑惑詢問,卻忽然聽到“咔咔咔~”枝葉崩斷的聲音。 轉眼看去,才發(fā)現(xiàn)夜驚堂三丈外的一顆青竹,齊肩位置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條斜著的切口,竹子往側面倒去,壓彎了無數(shù)竹冠,倒在了荒林之間。 嘭~ ?! 華陽長大嘴巴,眼底滿是驚艷: “嚯……” 夜驚堂慢條斯理收刀歸鞘,解釋道: “練的是‘熟能生巧’的境界,把氣勁聚于一點不難,難在活學活用、信手拈來,當你知道什么時候該用什么對策,且能身隨心動完美展現(xiàn),自然就不用再講究招式章法;你無固定招式,對手便沒法破招,而世間萬般絕學,你總能找到應對,自然就山下無敵了……” 華陽還在打底子,哪里聽得懂這些,想了想道: “要是兩個熟能生巧的人碰一起怎么辦?” “正常來講是一力降十會,比誰功力深。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哪怕都是百家皆通,總有一個悟性更高、閱歷更深、反應更快,世上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所以武無第二?!?/br> 夜驚堂苦練半個月,確實有了很多感悟,當下便在鳥窩旁坐下,和華陽講些他暫時用不上,但以后必然會受用終身的武道理念,算是投桃報李,答謝呂太清給他的點撥之恩。 而華陽可能是覺得夜驚堂長得比師父俊,武藝高,雀雀也大,把夜驚堂當成了榜樣,聽到十分認真。 一大一小就這么講了片刻后,竹林外忽然響起了動靜。 鳥鳥早就餓的不行了,作為猛禽又不能跟著出家人吃齋飯,聞聲便從窩里跑出來: “嘰嘰嘰……” 竹林外側,太后娘娘帶著紅玉姍姍而來,紅玉手里還提著個飯盒,至于水兒,因為無顏面見玉虛山父老,這些日子都沒敢往這邊跑。 夜驚堂見此站起身來,來到竹林外: “待會我就準備回去了,怎么下午也送飯過來,路多難走?!?/br> “也沒多遠,反正沒事?!?/br> 太后娘娘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遞給夜驚堂: “剛才京城那邊來了信,你看看?!?/br> 因為是衙門的機密文件,太后娘娘也沒湊在旁邊打量,遞給夜驚堂后就回身逗起了鳥鳥。 夜驚堂稍顯疑惑,拿著黃色信封打量,可見上面有火漆和黑衙的印章,把信封打開,里面裝著信紙和一封小一點的信,上面寫著‘夜驚堂親啟’。 夜驚堂瞧見笨笨的筆跡,嘴角自然勾了起來,和收到媳婦家書似得,先左右看了看,而后靠在一顆竹子上,查看起信紙的內容。 黑衙的文書上,寫的都是正事,主要是曹公公的猜測,以及關外探子匯報的消息,除開西海都護府例行軍演、左賢王不見人之外,尚無確切消息。 夜驚堂目前用天瑯珠,提升不算大,但顯然也有,而且兒子閨女徒弟以后肯定要用,所以對雪湖花這種甲子才有一批的神物,肯定是在意的。 看完文書后,夜驚堂蹙眉思索了下,把此事記在了心上,又把大笨笨的信封打開,心底還琢磨著開頭會不會是‘驚堂,見字如面’之類很溫馨的話。 結果展開信紙,流利筆鋒映入眼簾,第一句就是: 色胚,你說好來接本王,人呢? “呃……” 夜驚堂想了想,覺得這才叫見字如面,連笨笨昂首挺胸瞪他的模樣都躍然紙上了。 離開京城時,他確實說過要去接笨笨,但前提是鈺虎的回去,鈺虎不走,他也不可能硬往回攆不是。 夜驚堂眼底有些慚愧,繼續(xù)往下看去: 本王就知道會如此,等回來再收拾你,馬上年關,收到信也不用急著折返,先陪太后在娘家過完年…… 本王知道你掛念,這段日子在京城,本王沒人管挺悠閑,都快把你忘了,要不是曹公公求見,都想不起來你…… 本王前些天去過天水橋一次,你的老屬下六子成婚了,娶得糧鋪掌柜的閨女,怕麻煩沒好意思通知你,本王幫你隨了個禮…… 北梁那個華青芷走了,臨行前還送了本王一幅畫,把你也畫了進去,看起來有想法,可惜此去便是永別,本王送了她一把匕首青鶴,讓她留個念想…… jiejie近況如何?是不是整天逛詩會,出丑沒有?師尊整天醉生夢死,管不住jiejie,你在身邊當護衛(wèi),定要上心才是…… 雪貴妃是不是又吃胖了好幾斤?開年還得辦事,它胖的飛不動可不行…… 還有梵姑娘,現(xiàn)在應該進門了吧?本王看她整天黏著你,就知道你這色胚克制不住…… …… 滿篇蠅頭小字,說的皆是家長里短,雖然沒有什么表述心扉的甜言蜜語,但字里行間處處透著相思。 夜驚堂看著紙張,數(shù)次嘴唇微動想要回話,但彼此相隔萬里,最終還是止住了,待看完信紙后,認真疊好揣進了懷里,轉眼看向云州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太后娘娘一直在后面等待,見夜驚堂看完了信卻沒有回來,便走到背后,詢問道: “信上說什么?有急事讓你回去不成?” 夜驚堂確實想現(xiàn)在就回京,但一大家子都在江州,現(xiàn)在走只能路上過年了,他一個人走更不對,當下還是回過身來,笑道: “也沒什么事,就是說了些公務,開年可能的回去忙一陣兒。年關也沒幾天了,咱們準備往回趕吧,別把年關給錯過了。” 太后娘娘見夜驚堂年前不走,暗暗松了口氣,露出笑意: “好呀,在山上沒什么玩頭,水兒還不聽話,也不肯每天伺候你,還不如早點回去……你武功練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急不來?!?/br> 夜驚堂說兩句后,來到水潭旁,看向埋頭扒飯的華陽: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打擾半個月,也該回去了,還請華陽小道長幫忙給尊師道個謝,往后若是有機會,我必然時常過來拜訪。” 華陽知道聚散終有時,也沒意外,擺手道: “夜大俠慢走,璇璣師姑大婚的時候可得通知我,到時候我和師父去吃席?!?/br> “呵呵……” 夜驚堂估計那一天應該不會太遠,拱手道: “行,咱們江湖再見。” 華陽看起來確實有個好師父,不光教武藝,還教文科,見狀把碗放下,像模像樣行了個江湖禮: “生來九載初逢君,猶見天宮夢里人,如今……嗯……嗯……” ?? 夜驚堂瞧見仇大俠差不多的架勢,壓力當場就上來了,見華陽小侄子憋不出來,才暗暗松了口氣,接話道: “如今又到青山外,來日再會話舊情。江湖再見?!?/br> 華陽沒有再硬憋,點頭笑道: “嘿嘿,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