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599節(jié)
“說起來是這么回事,但北梁國師和梁帝都不傻,這二十年把馬場、鎧甲作坊全收繳了,各部武卒只能穿皮甲騎下等馬,糧草更不用說,維持在勉強餓不死人的量,存不下一分一毫,短時間湊不出來太多可戰(zhàn)之兵……” 東方離人微微頷首,覺得這局勢確實沒那么簡單,便點頭道: “那現(xiàn)在就只能做出夜驚堂在聯(lián)絡各部,試圖復國的樣子,給梁帝施壓,讓他不好妄動,剩下的交給圣上去處理即……即可……” 梵青禾聆聽之間,已經(jīng)把外袍脫了下來,見胸口滿是烏青,肩膀上也全是傷口,心底頗為揪心,又把褲子拉下來,想看看腿上有沒有傷。 東方離人正在說話,本來還想把目光偏向別處,結果很快繼發(fā)現(xiàn),惡棍有了反應,慢慢劍拔弩張。 她表情微微一呆,嚴肅冷靜的臉頰化為漲紅,話語戛然而止,轉(zhuǎn)頭惱火看向夜驚堂。 夜驚堂也在蹙眉商討,本來沒胡思亂想的,但被兩個大美人圍著,還把褲子拉下來,身體就有些不聽使喚了。 發(fā)現(xiàn)兩個姑娘同時表情一僵,眼神異樣,夜驚堂臉上也顯出三分尷尬: “呃……剛才吃了天瑯珠,氣勁是散了,但淬筋鍛骨的藥效還在,身體是有點不對勁。你們不用管我,我冷靜下就好?!?/br> 梵青禾可不想再推推棒了,稍作遲疑,抬起眼簾詢問: “你確定沒事?沒事我就不管了哈?!?/br> 夜驚堂張了張嘴,本來想坦然點頭,但話到嘴邊又有點遲疑,于是就變成了: “說沒吧,其實也有點事,不過影響不大……” “?” 梵青禾直接無語,哪怕還沒進門,也聽懂了男人的意思,坐直些許,望向女王爺: “我得隨時出去照看雪湖花,吩咐他們翻面,實在沒時間幫忙。殿下應該學會了吧?他傷這么重,麻煩不了您多久……” 東方離人不怎么通藥理,后面裝著幾車雪湖花,也確實需要梵青禾隨時照料,當下還真不好推脫這事兒。她想了想: “咱們要不換著來?路上我先幫他調(diào)理,等到了冬冥山,要是他沒好,再換你來?” 梵青禾感覺以夜驚堂的身體情況,等到冬冥山肯定好了,怕女王爺打退堂鼓,果斷點頭: “行,等到了冬冥山再看情況。殿下先忙,我出去看看雪湖花的情況?!?/br> 說著梵青禾就連忙收拾東西離開車廂,走之前還很懂事的留下瓶玉龍膏。 東方離人等梵青禾下車后,就把門窗關了起來,剛剛回身還沒說話,便被夜驚堂一拉胳膊,靠在了胸口,她抬起眼簾惱火道: “色胚,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沒事還說有事,騙取女人同情心……” 夜驚堂摟著大笨笨,笑道: “確實有點燥,不過在承受范圍內(nèi),殿下要是沒心情,我抱著睡一會就好,等到了冬冥山再說?!?/br> 東方離人見夜驚堂很想要,又故作大度的樣子,輕輕哼了聲,稍作遲疑,還是把衣襟解開,露出亮閃閃的銀色胖頭龍,把布料勾開了些,微微挺身: “你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性子?前兩天讓人家梵姑娘幫忙調(diào)理,恨不得撲上去啃兩口,還故作風輕云淡,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嗚~” 東方離人話沒說兩句,就被啃了口。 她抬手在夜驚堂腦殼上敲了下,而后便小心翼翼左右打量,確定梵青禾把周圍人支開后,才翻身騎在了腰上,捧著臉頰雙唇相合,而后悉悉索索,自己開始找位置。 咯吱咯吱…… 馬車在荒原上飛速前行,駛向西北方的連綿山野,鳥鳥則在高空注意著周邊風吹草動。 夜驚堂靠在車廂上,本想扶著笨笨教導,但雙肩受創(chuàng)實在不好動,便和大老爺似得靠著,和臉頰漲紅還有點兇的笨笨對視,湊過來就張嘴。 而車廂外,梵青禾側坐在炭紅烈馬上幫忙放哨,把人支開后,可能是有點好奇,還想湊到車廂跟前,看看女王爺做的對不對。 結果她剛靠近,車廂的窗戶就挑起來了些,露出東方離人的微紅臉頰: “梵大夫,你要是無聊的話,要不咱們換班?” “呃……我怎么會無聊,我就隨便看看,呵呵……” 梵青禾連忙知難而退,老老實實跟在了后面,滿腦子胡思亂想沒法壓下,最后又從車隊里取來根笛子,吹起來蒼茫幽遠的西海小調(diào): “嘟~嘟嘟……” …… 另一側,紅河鎮(zhèn)。 時間將要到了黎明之前,無數(shù)聚集在邊關,準備去荒原上淘金的江湖人,早早的便起了床,朝著百里開外的黑石關進發(fā)。 宋馳月余時間籌備下來,紅花樓的新堂口已經(jīng)基本組建完成,命名為‘西海堂’,雖然目前只有三十余號人手,但有宋馳、裴湘君坐鎮(zhèn),也鎮(zhèn)得住場面,借著雪湖花的東風,還把名聲都打了出去。 江湖人開分舵堂口,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本地江湖人,知道這里來了號人物,這樣才會有人找上門做生意。 平時堂口開業(yè),需要滅幾個小幫派立威,或者召開英雄宴,請周邊江湖名宿吃個飯什么的,而當前則要簡單許多。 如今花期已經(jīng)到了尾聲,在外面尋到好東西的江湖人,急需個安全地方,把物件折算成銀票落袋為安,不然依照梁州好漢的一貫作風,帶著一個大包裹趕路,千里梁州路可能比燎原都難走。 江湖有了需求,宋馳順勢而動,以紅花樓的名義把鎮(zhèn)子定為安全區(qū),江湖人不用交錢就能在里面交易落腳,敢惹事打手立馬就到。 紅花樓雖然以前有所衰敗,但僅靠‘少主夜驚堂’五個字,就已經(jīng)列入超一線的豪門行列。 名頭一打出去,聚集在邊關尋寶的江湖人便蜂擁而至,甚至連洪山十八寨的人和梁州馬幫,都跑來這里當談判場所了。 裴湘君前兩天才到,本來還發(fā)愁怎么廣而告之,讓西海堂做起來。 瞧見成千上萬江湖人,因為‘夜驚堂’的名字,就把紅河鎮(zhèn)當成了絕對禁武區(qū),連馬匪進來都老老實實壓著嗓門說話,身為豪門之主的豪氣便油然而生,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體會到昔日紅花樓制霸江湖的感覺。 此時天還沒亮,裴湘君就早早起床,穿上了一襲黑袍帶著斗笠,臉上還蒙著黑巾,打扮成了紅財神,準備去鎮(zhèn)上看看,有沒有值得收購的物件。 而跟著跑過來的折云璃,起的比裴湘君還早,換上了一身俠女裝束,扛著把和個頭差不多高的長刀,在外面催促: “裴姨,快點快點,鎮(zhèn)上鬧哄哄的,好像出事了?!?/br> 折云璃在裴湘君面前,可半點沒有書香小姐的樣子,在鎮(zhèn)子混跡幾天,已經(jīng)快和梁洲好漢融為一體了,扛刀姿勢都變成了雙手扛在后肩上,就差叼著根草桿。 裴湘君見狀頗為無奈,從屋里出來后,便把刀卸下來,讓云璃提在手里: “小姑娘家,這么扛刀像什么話?你師娘回來瞧見,倒是不會說你,盡訓我了……” “知道啦裴姨~” 折云璃嘻嘻笑了下,便和裴湘君一起出了冰河鏢局,想去看看有沒有人鬧事,她好扮做紅花樓大小姐,三拳兩腳去擺平。 但有夜驚堂的背景在,敢在紅花樓地盤鬧事的人,南北江湖加起來真沒幾個。 裴湘君帶著云璃來到人頭攢動的街道上,剛走出不遠,只聽見一堆江湖人圍著談論: “真死了,我親眼所見,左賢王被夜大閻王一記黃龍臥道,掃出去七八里,落地撲通兩下然后就沒了……” “還撲通兩下,你當北梁四圣是尋常江湖雜魚……” “親眼所見估計是假的,不過左賢王應該是真出事兒了,現(xiàn)在平夷城那邊亂的很,好多人都在往都護府那邊跑,陸截云的徒弟好像都在其中……” “許天應?他不新跑魁嗎?怎么跑北梁去了?” “不然怎么叫跑魁呢……” …… 折云璃聽見這話,眼底顯出驚疑: “驚堂哥把左賢王滅了?” 裴湘君也沒料到驚堂把事情搞這么大,覺得情況比較復雜,也不好當街談論,想了想道: “先讓人出去問問。若真是如此,驚堂應該快要回來了……” 折云璃提著刀想了想,皺眉道: “北梁四圣都沒了一個……別以后我還沒出江湖,驚堂哥先把高手全收拾完了,那樣的話,我豈不是得被驚堂哥在身上壓一輩子……” “……”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想哪里去了,瞄了眼云璃愈發(fā)嬌俏的身段兒,又輕輕咳了一聲,快步前往宋叔的落腳處…… 第二十四章 冬冥山 “嘎~~嘎~~~” 黃昏日暮,燕京的大街小巷里亮起外家燈火,幾聲烏鴉的啼鳴從高空傳來,給坐落于城池正北的皇城,染上了一抹陰霾。 皇城角樓之上,年過古稀的仲孫錦,身著深褐文袍迎風而立,眺望著天上星月。 北梁千機門,是純粹的江湖門派,在百年前甚至上不得臺面,靠著研究暗器等歪門邪道謀生。 但身為四圣之一的仲孫錦,幼年時得墨家高人點化,自從繼承千機門后,便開始推行自己的主張,和朝廷密切接觸,北梁大力發(fā)展冶金、制造等工藝,以及休戰(zhàn)、節(jié)用、通商等國策,背后都有仲孫錦的影子。 出于這些緣由,仲孫錦雖然不是北梁國師,但地位相當超然,梁帝見了也稱一聲仲孫先生,而江湖人則直接稱其‘仲孫圣’。 雖然縱容江湖人折騰奇yin巧技,甚至給予正常武夫同等的社會地位,導致北梁變得人心不古,滿江湖都是不講武德的宵小,武道水準上整體處于倒退趨勢,但好處也顯而易見。 雖然才幾十年時間,南北兩朝在醫(yī)藥、冶金等方面已經(jīng)遙遙領先,然后又受益到船舶、軍器等行當,如果不是南朝細作太多,一直在滲透仿制,雙方在軍備方面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代差了。 仲孫圣雖然不提倡侵略殺伐,但本身很希望天下一統(tǒng)、永止兵戈,為此這些年所行之事,都是在盡全力提升北梁國力,讓南北朝國力徹底失衡,從而做到一戰(zhàn)平定南疆,甚至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讓兩國大戰(zhàn)帶來的危害減到最小。 但可惜事與愿違,北梁有國士力助,南朝也不全是不思進取的廢物,特別是近兩年,忽然冒出來的西北王庭遺孤,直接讓北梁倒向了劣勢。 夜驚堂的武藝還是其次,畢竟人力終有窮盡之時,但其王庭遺孤的身份,太過棘手。 西海諸部是養(yǎng)不熟的虎狼,只認祖上傳承下來的血統(tǒng),把南北兩朝都視為蠻夷,亱遲部作為自家人,想和四大部平起平坐,都耗費了不知多少年的心血,才在冬冥部的相助下簽訂‘五族之盟’,外人就根本沒法融入。 北梁在吞并西疆后,嘗試過很多方法來瓦解這群上古遺老,比如分化離間,拉一派打一派什么的。 但西海各部太過彪悍,族權要大過父權,扶持親北梁的族長上位,能被兒子捅死取而代之,腦袋掛祠堂外視為部族之恥,連司馬鉞都不敢明面上親近北梁,整天把復仇掛在嘴邊上,才能坐穩(wěn)位置。 事發(fā)后司馬鉞在瑯軒城自裁了,勾陳部子弟依舊視為恥辱,見其他部的人再也抬不起頭,聚集時甚至只能站在門外面,都沒臉進屋。 在如此強的族群觀念下,部族榮辱大于父母的觀念,幾乎刻進了六歲小孩的骨子里,被南北兩朝統(tǒng)治,對西海諸部來說,就是被以前的仆人、囚徒當了主子,是不可能接受的恥辱,為此外人根本當不了天瑯王。 而夜驚堂作為天瑯王遺孤,繼承西海諸部合理合法,想要整合各部,幾乎不會受到任何內(nèi)部阻力。 而且夜驚堂和南朝女帝關系密切,雖然沒公開,但在南北兩朝當權者心里,就是‘皇后’的模板。 夜驚堂和女帝誕下的子嗣,可以合法繼承西北王庭、南朝的皇統(tǒng),西海各部絕不會唱反調(diào),也就南朝可能會出現(xiàn)點非議,但遠比其他人統(tǒng)一兩國簡單太多。 只要兩國合二為一,西海諸部有了南朝作為大后方,提供糧草、軍械等等,北梁根本沒法打。 為此在得知夜驚堂冒頭的第一時間,燕京高層就把除掉夜驚堂放在了第一要務,幾乎是把能動用的人都動用了,這次雪湖花開,如果左賢王能和夜驚堂一換一,北梁都是大賺。 畢竟北梁死個左賢王,只是死了個武圣,王位有的是人繼承,算不得傷筋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