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632節(jié)
“閣下什么意思?” 夜驚堂倒也沒當謎語人,開門見山道: “你剛才下意識反手接箭,用的是燕州琥珀樓的‘攬鶴手’,單刀破槍的招式,練的刀法,想來就是琥珀樓的‘截手刀’。左臉這道疤,從額骨劃道耳垂,角度從下至上,應該是被身高到你鼻子的對手,用周家劍的‘燕子回頭’所傷,對否?” “?” 聽見此言,不光趙棟有點茫然,連旁邊凹造型的云璃,都眨了眨眼睛,偏頭小聲詢問: “你怎么看出來的?” 夜驚堂在笨笨的鳴玉樓里,學過這些雜門招式,認出來并不難,他望著趙棟,繼續(xù)道: “我沒記錯的話,你來北梁應該有八年了吧?” 趙棟聽見這幾句話,就明白這兩人是南朝江湖的,又往后退出一步: “閣下也是南方而來的朋友?趙某在南朝并未得罪多少人,在北梁更是安分守己,大家重新做人都不易,還請給個機會,事后趙某必然重金賠禮。” “你確實沒得罪多少人,畢竟得罪的都已經(jīng)死了?!?/br> 夜驚堂從懷里摸了摸,取出黑衙的牌子: “黑衙案牘庫里,背著十人以上命案,被全國通緝,目前尚未落網(wǎng)的重犯,有六十三人。入職的捕快,都得先把這些人的特征記清楚,我恰好都看過。 “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叫邵大廷,燕州象山郡人士,今年四十七,八年前冬月,因不服師父把掌門之位傳與師兄,犯下殺師之罪,又滅師兄一家十三口,包括兩個幼童,后被江湖義士追殺,遁入燕山不知所蹤。 “你殺師父師兄是江湖事,自有江湖規(guī)矩去管,我管不著,但殺平民,案子就送到黑衙來了。你想重新做人是好事,近年安分守己可能也是真的,但到北朝來,終究不是真投胎,以前的罪消不了。” 趙棟瞧見黑衙的牌子,又聽見這些自己都快忘了的陳年往事,眼皮都跳了下,咬牙道: “這里是大梁,南朝管不到這邊,而且我現(xiàn)在是土生土長的大梁人,黑衙沒資格抓我歸案……” 夜驚堂往后退出兩步: “我也沒想抓你,黑衙辦事,除開有用的特定人物,其他都是格殺勿論?!?/br> 折云璃聽明白了原委,自然不再啰嗦,身形微壓左手倒握刀柄,刀鞘點在了地面,擺出了拔刀的姿勢: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趙棟在北朝過了八九年安穩(wěn)日子,忽然被黑衙鬼差找上門,著實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但在南朝混跡多年,他很明白黑衙的行事風格,能讓黑衙出馬的都是重刑犯,找到就是殺,連審都不會審。 他自知不敵,根本沒戰(zhàn)意,左右掃視過后,雙腿便猝然發(fā)力,沖向側面圍墻。 嘭—— 嗆啷—— 也在此時,院落里刀光一閃。 折云璃雖然平時扮相文文弱弱,但打起架來遠比師娘剛猛,雙腿猛震整個人便動如脫兔,托著五尺長刀直接削向趙棟腰腹。 趙棟也算是經(jīng)驗老道,發(fā)現(xiàn)變種‘八步狂刀’的起手式,眼底明顯又愣了下,不過反應并不慢,飛遁途中回手后劈,仗著金環(huán)刀的巨大慣性,劈在長刀之上,繼而半空旋身就是一記鞭腿掃向折云璃頭頂。 擋! 折云璃對付宗師,明顯有點壓力,但練了五張鳴龍圖,身體素質也堪稱可怕,刀被壓下砸在胳膊,硬生生撐住了蠻橫力道,不等劈腿砸在頭上,便旋身側踹,正中趙棟腰腹。 嘭—— 趙棟顯然沒料到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力道如此驚人,整個人瞬間倒飛出去,撞穿窗戶摔在大堂中,又是一個鯉魚打挺翻起,再度沖向側面窗戶。 “休走!” 折云璃左臂被刀背撞得生疼,但也顧不得那么多,左手刀送到右手,飛身便是一記黃龍臥道,落在趙棟去路之上,瞬間把墻壁撕開一條大裂口。 轟隆—— 鐺鐺鐺—— 大堂里刀光劍影不斷,不過瞬間桌椅板凳便四分五裂。 夜驚堂也沒插手,走到中堂下,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而后便靠坐在中堂下,看著云璃的宗師大考,順便思索此行來北梁,要不要順便把逃到北梁的通緝犯全抓了,免得這群人逍遙法外。 趙棟確實有宗師水準,起初不敢露師門武學,等拿出琥珀樓的看家刀法后,招式動作明顯行云流水的許多。 但折云璃作為薛白錦的徒弟,練的上乘武學不比夜驚堂少多少,而且底子好的出奇,抗揍不說爆發(fā)力也驚人,趙棟這種二流門派出身的還真接不住。 如果不出意外,折云璃十招之內就能把趙棟撂倒。 但切磋是切磋,江湖是江湖,武藝高不見得就穩(wěn)贏,江湖經(jīng)驗有時候比底子都重要。 就在折云璃刀刀連環(huán),把趙棟逼到角落,根本沒有騰挪空間之時,趙棟自知不敵,也不在忌憚不遠處的夜驚堂,雙手握刀看似舍命一搏,但折云璃抬刀硬架的同時,下劈的雙手袖中,卻“嘭~”的一聲炸出白色粉末。 折云璃全身心集中在招式上,措不及防之下,瞬間被石灰粉揚了一身,心道不妙當即飛身后撤。 而趙棟也是趁此機會,金環(huán)刀丟向夜驚堂,身形往門口狂奔,怒喝道: “來人……” 咻~ 一聲輕響。 正在喝茶的夜驚堂,手指輕彈,白瓷杯蓋便飛旋而出,在大廳里畫過一條半圓弧線,繞過廊柱飛到門前,從全速逃遁的趙棟身前一閃而過。 嚓~ 咚! 白瓷杯蓋釘在了門框上,入木三分有余,可見邊緣染上了一抹血紅。 趙棟剛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往前跑出兩步后,才撲通一聲跪倒在了臺階上,用手捂著喉嚨,指縫間滲出大股血水,回頭看向靠在中堂下的斗笠男子,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咳咳……呸呸呸……” 折云璃被石灰灑了一臉,本來還想追殺,發(fā)現(xiàn)夜驚堂隨手就給滅了,才在門口處停下來,不停拍打衣服咳嗽。 夜驚堂也沒搭理一條雜魚,把茶杯放下,來到跟前接過長刀: “打的不錯,下次多注意這些小手段,今天要不是我在,你得吃虧。先出去洗洗,我把這里收拾下?!?/br> 折云璃覺得這人有點卑鄙,但人都被抹脖子了,罵兩句也沒意義,因為被嗆的眼睛都睜不開,當下還是快步跑了出去。 撲通~ 趙棟可能是太憋屈,捂著喉嚨,硬咬著血沫沙啞開口: “你……到底……什么人?” “夜驚堂。” “……” 趙棟惡獸般的眼神明顯愣了下,而后又是恍然大悟,尚來不及顯出其他神色,身體就倒了下去。 撲通~ 夜驚堂等趙棟死透后,把墻壁、桌椅、尸體上的痕跡全部處理了一遍,以免高手看出路數(shù),從而猜出身份,而后才提著刀,飛身離開了院落…… 第四章 這位少俠,你轉過來 日落西山,承天府東城的一家客棧里。 二樓臨街的房間窗戶開著,夜驚堂站在窗口,看著天邊即將落入山頭的紅日。 而身后不遠的桌子旁,梵青禾手里拿著棉花球,滿眼心疼的擦著白皙小胳膊: “姑娘家家,學什么不好,學外家功夫。你看看這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 “啊欠——” 折云璃穿著黑色俠女裙,身前灰蒙蒙一片,全是沒拍干凈的石灰粉:斗笠掛在背上,盤起的頭發(fā)上也有些,雙眼因為清理過,倒是能睜開了,但眼圈到現(xiàn)在還紅的,時不時打個噴嚏,抱怨兩句: “北梁的江湖人,真不講武德,都宗師了,還撒石灰,里面還伴辣椒面,掉不掉價……” 因為和趙棟交手時,細刀并不適合接大刀重劈,只能抵住刀背抵抗劈砍,折云璃卷起袖子的胳膊上,也有幾道刀背硌出來的青紫痕跡,雖然對夜驚堂來說這是無傷,但放在小姑娘身上看起來還是觸目驚心。 鳥鳥站在桌子上,這時候也挺懂事,用腦袋磨蹭折云璃的肩膀,意思估摸是‘不疼不疼’。 被梵姨和鳥鳥當小丫頭呵護,折云璃還挺不好意思,昂首挺胸道: “不用擦藥,我練過浴火圖,過個把時辰就自己消了。” “那這個把時辰也疼呀。再者浴火圖不是無中生有,療傷耗費精氣神,補回來可比買藥麻煩,能不用就不用……” “唉,這點痛都受不了,還走什么江湖,一共才掙十兩銀子……” …… 夜驚堂在窗口看了片刻,待到大隊官兵跑去城外,才把窗戶關上,回頭插嘴: “以后和人交手,哪怕面對仁義無雙的大俠,心底里必須把對方當小人防。畢竟只要能把對手打死,我即便用了下三濫招數(shù),世上也沒幾個人知道?!?/br> “啊切——” 折云璃又打了個噴嚏,而后道: “吃一塹長一智,我第一次和宗師交手,誰能料到武藝那么高,隨身還帶這種鬼東西。以后遇上對手,哪怕是武圣,我也防著……話說驚堂哥以前吃過虧沒有?” “梁州那地方,出了名的不講武德,四五歲和鎮(zhèn)上小孩打架,就被人撒過沙子,回去被義父一頓好打,從那之后就長記性了?!?/br> 夜驚堂說道這里,打量了下折云璃的裙子,可見黑色胸襟側面,有道明顯折痕,是被弓弦崩出來的,又開口道: “你胸口沒事吧?” 梵青禾聽見這話,心中一緊,抬手勾云璃衣領: “你胸口也受傷了?” 折云璃臉色一紅,連忙把衣領按住: “沒什么,就是開弓沒注意,把胸口崩了下?!?/br> 梵青禾才想起夜驚堂在旁邊杵著,又回頭道: “驚堂,你出去買點藥回來?!?/br> 夜驚堂自然沒站在旁邊驗傷的意思,當下轉身出門,不過心中一動,又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