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空和尚過來就是談事的，可沒心思在這里吃吃喝喝，見李嗣這架勢，明顯是答應(yīng)了沙陀部的訴求，哪里會耽擱，連忙命令部下整裝出發(fā)。

    李嗣連水都沒喝一口，在門外等待片刻，見十幾名沙陀部外使出來后，便翻身上了新馬，朝著城外行去。

    凈空和尚等人也換上了送來的千里良駒，隨著李嗣往外疾馳，沿途溝通著援助事宜。

    李嗣和隨行之人，都沒去過沙陀部，只知道從黃明山可以過去，見凈空和尚出城就往南跑，準(zhǔn)備渡河，有些疑惑：

    “去沙陀部要往南走？”

    凈空和尚抬手示意天上的太陽：

    “這個天氣，走不歸原風(fēng)險太大，我等過來走的是梁州望河埡，那邊補(bǔ)給方便……”

    “？”

    李嗣一聽要從南朝借道，自然急了：

    “從南朝境內(nèi)走，風(fēng)險就不大？”

    “借道梁州，最多是和人斗，我等有一戰(zhàn)之力。而走不歸原，則是與天斗，風(fēng)險難以估量。梁州那邊很亂，南朝根本沒多少眼線，咱們喬裝成馬匪，只要避開村鎮(zhèn)，不會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

    李嗣可不信這鬼話，甚至有點(diǎn)懷疑，蔣札虎忽然出現(xiàn)在西海都護(hù)府，就是這群大漠蠻子大大咧咧，過洪山幫的地盤把人給引來的。

    當(dāng)然這說法有點(diǎn)牽強(qiáng)，李嗣為了不傷和氣，并未明言，只是道：

    “這么多高手隨行，過不歸原都風(fēng)險極大，沙陀部的兵馬，又如何到西海來？難不成也從南朝借道？”

    凈空和尚對此道：“我家首領(lǐng)既然和大梁聯(lián)絡(luò)，那自然就有運(yùn)兵之法。這些年沙陀部在大漠勘探，找到了一條沿途有水源補(bǔ)給的道路。不知道‘天兵伐黎’的典故，李侍郎可聽說過？”

    李嗣位居禮部侍郎，對各國歷史自然如數(shù)家珍，這‘天兵伐黎’，已經(jīng)算上古傳說了。

    在山河巨變之前，中原在當(dāng)前西海各部的地域，而‘始帝’是從黃明山以西起家。

    因?yàn)槎涮m谷，也就是上古時期的‘奪南關(guān)’，始帝打不下來，就繞到黃明山北部，據(jù)說是借助溶洞峽谷橫穿山脈，抵達(dá)了如今的巫馬部北側(cè)，覆滅了一個國號為‘黎’的小國，從而統(tǒng)一了天下。

    自從山河巨變，西海諸部化為荒漠戈壁后，南北朝兩朝連當(dāng)年的城池都很難再找到，這種偏僻之地的地方自然無人知曉了。

    李嗣聽見凈空和尚的話，意外道：

    “你們找到了那條兵道？”

    凈空和尚對此道：“這是我沙陀部的起家之本，我們能過去，西?；⒗蔷湍苓^來，所以只有首領(lǐng)知道確切路線，還望李侍郎見諒?！?/br>
    華俊臣一直旁聽，見此忍不住插話：

    “就大漠那地方，連你們都嫌棄，想往西海諸部跑，他們豈會想著往過打?！?/br>
    凈空和尚對此解釋道：“西海諸部知道了我們想在西海扎根，那肯定會先下手為強(qiáng)打我們。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李侍郎身邊有南朝或西海諸部的暗樁，我?guī)е銈冏吡四菞l兵道，恐怕第二天西海游騎就殺到沙陀部老巢……”

    李嗣哪有心思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擺手道：

    “凈空大師放心，我所攜之人，皆是朝廷死忠之士，也沒打聽貴部兵道。不過咱們走梁州肯定不行，借道梁州雖然有補(bǔ)給，但距離太遠(yuǎn)，會耽擱時間。軍令如山，李某今日所攜之人，就算死掉一半，也得以最快速度趕到沙陀部?！?/br>
    凈空和尚確實(shí)是覺得走不歸原太難熬，才想走梁州回去，見大梁的使臣如此堅持，也不多說了，調(diào)轉(zhuǎn)馬首：

    “那就聽李侍郎安排，咱們走不歸原回去……”

    “駕——”

    交談聲中，馬隊(duì)往西方飛馳而去……

    ……

    于此同時，黑簇城中。

    夜驚堂前往西海都護(hù)時，便把姜老九等人留在黑簇城，盯著沙陀部使臣的動靜。

    在收到李嗣即將出使沙陀部的消息后，夜驚堂自然沒去尋找李嗣的蹤跡，休息一夜后就直接飛馬趕回了黑簇城，在衙門附近守株待兔。

    而事實(shí)也如他所料，他剛到黑簇城還沒吃完飯，就看到華伯父騎著馬從街上飛馳而過，而后很快又帶著凈空和尚等人朝城外而去。

    因?yàn)楦菀妆徊煊X，夜驚堂也沒急著出發(fā)，只是讓鳥鳥先行跟著，他則先在城里置辦些生活物資。

    城內(nèi)小街上，夜驚堂牽著馬跟在梵姨身后，挑選著各式各樣的干糧，安慰道：

    “放心，華伯父只是當(dāng)護(hù)衛(wèi)罷了，我就跟在后面，肯定不會有危險?！?/br>
    華青芷走路不方便，又沒帶著輪椅，便坐在了馬背上，因?yàn)椴粫T馬，還被璇璣真人摟著。

    方才在街上瞧見爹爹一閃而過，華青芷心里確實(shí)挺擔(dān)心，但聽見夜驚堂的話還算放松了下來，詢問道：

    “咱們接下來要去大漠？我熟讀史書，對那邊的情況倒是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拖累公子?！?/br>
    夜驚堂堂堂武圣，水兒還是半圣，要是連兩個姑娘都帶不動，以后也別帶人出門了。對此道：

    “帶著沒問題，不過看華伯父他們的方向，是準(zhǔn)備從不歸原過去，這個天氣，沙漠里能曬死人，你估計熬不住，要不和陸仙子留在這里，等我辦完事情回來？”

    璇璣真人對此道：“你知道不歸原怎么走？”

    夜驚堂以前和青禾去過不歸原一次，但只是往里面跑了點(diǎn)，還被青禾捅屋頂?shù)粝氯チ?，并沒有深入，他笑道：

    “不知道，不過跟著李嗣他們走就行了?！?/br>
    “沙陀部的人從梁州過來，說明他們也沒把握，要是遇上沙暴照樣會迷路，到時候你怎么辦？”

    夜驚堂想想也是，梵青禾則回頭詢問道：便問道：

    “你知道怎么走？”

    璇璣真人眼底顯出三分傲色：“我當(dāng)年可是深入大漠三千里，一直走到胡楊樹都不長的地方才回來，區(qū)區(qū)不歸原算什么?！?/br>
    說著又看向華青芷：

    “夜驚堂就是怕你受不住沙漠的天氣，我知道哪兒有水源，無非熱一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華青芷雖然自幼金枝玉葉，但也沒嬌氣到一點(diǎn)熱都受不了的程度，對此輕輕頷首。

    綠珠跟在旁邊，幫忙抱著買回來的物件，想了想又好奇道：

    “陸仙子，我聽說沙漠里全是沙子，方向都找不到，你以前怎么在沙漠找水呀？”

    梵青禾想起了閨房里的玩笑話，隨口接茬：

    “她是水神娘娘轉(zhuǎn)世，會自己噴?！?/br>
    “哈？”

    “噗……”

    夜驚堂聞言嗤笑出聲，不過馬上就被水兒用腳輕輕踢了下，連忙恢復(fù)了冷峻不凡之色。

    璇璣真人臉色少見的紅了三分，覺得禾禾有點(diǎn)皮了，不過并未當(dāng)場教青禾做人，只是道：

    “天生比較敏感，就和駱駝一樣，能感覺到水汽重的地方?！?/br>
    “是嘛，我還以為陸仙子會求雨呢……”

    第十章 雙鬼拍門

    從黑簇城到黃明山，雖然沒有山河阻隔，但沿途皆是戈壁荒原等無人區(qū)。

    李嗣所攜的馬隊(duì)，日夜兼程朝著黃明山進(jìn)發(fā)，因?yàn)樘嵝牡跄懞ε卤蝗私貧?，沿途基本上只做短暫停留，可以說是把馬往死的跑。

    雖然凈空和尚等人沒叫委屈，但這可苦了在后面追蹤的夜驚堂等人。

    夜驚堂不能被甩開太遠(yuǎn)，雖然騎得也是好馬，速度完全跟得上，但路上沒有半點(diǎn)休息時間，停下來讓馬匹歇息不到個把時辰，就得繼續(xù)出發(fā)趕路，如此周而復(fù)始，不說睡覺，連吃飯喝水都得在馬上進(jìn)行。

    好在這樣的奔襲，并未持續(xù)太久，自黑簇城往西疾馳兩天后，兩只隊(duì)伍就抵達(dá)了朵蘭谷附近。

    過了朵蘭谷就到了不歸原，往后路途基本沒有補(bǔ)給，為此必須在朵蘭谷附近休息一夜養(yǎng)精蓄銳，準(zhǔn)備足夠的飲水和干糧后才能出發(fā)。

    夜驚堂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并未跟著進(jìn)入朵蘭谷，而是拉開了二十多里距離，只在山腳的一條小河畔扎營休息。

    銀月當(dāng)空，三匹駿馬停在河畔草地上，華青芷被綠珠扶著從馬上下來，在草地上坐著揉著小腿，放松酸的不行的筋骨。

    梵青禾從馬側(cè)取來的毯子，鋪?zhàn)硬莸厣?，又取來?zhǔn)備的干糧。

    夜驚堂則在河邊捧起清水洗臉，同時和身邊的水兒聊著：

    “你確定能在不歸原找到水？要是沒把握的話，我們就多帶些，免得到時候喝完了，還得跑去李嗣那里借?！?/br>
    璇璣真人坐在下游的一塊石頭上，褪去了繡鞋，把白皙腳丫放在了水中，手里還拿著酒葫蘆：

    “我以前走過不歸原，知道幾處水源地，要是出了紕漏，你家法處置即可?！?/br>
    夜家的家法是凝兒和三娘定的，也沒具體內(nèi)容，就是被折騰的時候不能拒絕，干啥都行。

    夜驚堂聽見這話，自然相信了水水的能力，目光順勢瞄了下泡在水中的腳丫和白皙小腿。

    結(jié)果璇璣真人見狀，大大方方把腳抬起來，送到了夜驚堂面前，讓他摸。

    夜驚堂雖然挺想的，華青芷在背后，他玩這種花樣怕是有點(diǎn)崩形象，只是偷偷摸了兩下，就收起了雜念，來到了草地上詢問：

    “怎么樣？扛不扛得住？”

    華青芷在毯子上席地而坐，臉蛋兒上也沾了些許風(fēng)沙，不過神色倒是很精神：

    “我又沒走路，哪有扛不住一說，該關(guān)心的該是馬兒才對。”

    綠珠坐在跟前，把水囊遞給夜驚堂：

    “小姐自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想出遠(yuǎn)門都沒多少機(jī)會，夜公子能帶著出來走走，心情好著呢，剛才還哼了幾句小曲。”

    “哦？”夜驚堂把水囊接過來，好奇道：“什么曲子？”

    華青芷擅長的便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方才只是觸景生情隨口哼哼罷了，見夜驚堂好奇，便含蓄道：

    “以前在國子監(jiān)，聽過西海諸部的學(xué)子唱曲，嗯……雨過山前呀～草木香～水清沙淺呀～見鴛鴦……”

    正在旁邊分干糧的青禾，聽見這調(diào)調(diào)自然眼前一亮，笑道：

    “華姑娘倒真是博學(xué)，連巫馬部的望山謠都會?！?/br>
    “就會這么一句，梵jiejie是冬冥部的大王，應(yīng)該聽過吧？”

    梵青禾自幼就能歌善舞，自己還有張從冬冥部帶過來的琵琶，見華青芷好奇，也不吝嗇，在毯子上坐下，嬌喉婉借著唱道：

    “郎在山頭呀～何時歸，妾心如水呀～空望望～……”

    夜驚堂聽著梵姨的靈動嗓音，都想抱著肩頭一起搖搖晃晃，但華青芷在旁邊顯然不合適，便隨手摘了片葉子，湊到嘴邊跟著節(jié)奏幫忙配樂：

    “嘟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