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741節(jié)
凈空和尚琢磨了下:“方丈,你這算不算己所不欲、強(qiáng)施于人?” “算?!?/br> “……” 凈空和尚張了張嘴,又?jǐn)傞_手道: “您堂堂山上二圣都放不下,我這俗人就能放下?你要是想讓我當(dāng)不要錢的勞力就直說,出家人不打妄語,何必這么拐彎抹角?!” “你放不下,就是不要錢的勞力;放下了,就成了佛?!?/br> “你……” 凈空和尚氣急之下,直接把銅缽搶過來,半點不給方丈臉色。 畢竟地主從來不會把自家驢打死,他怕個啥? 神塵和尚對此倒也不介意,只是講起了故事: “老衲出生之時,正值大燕國祚風(fēng)雨飄搖,六歲時父母死于戰(zhàn)亂,我沒時間掛念,只想著該怎么活。 “流浪途中,我發(fā)現(xiàn)能在亂世中吃香喝辣的人,都是武夫,所以也開始習(xí)武,前后用了三年時間,終于成了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好手……” 凈空和尚本來懶得聽這些教誨,但聽到這里,還是忍不住轉(zhuǎn)頭: “啥?三年?您老九歲打便十里八鄉(xiāng)?” 神塵禪師抬手示意自己: “武圣嗎,都天賦異稟,不必驚奇。” 凈空和尚吸了口氣,擺手道: “行,您老繼續(xù)說?!?/br> “當(dāng)時在十里八鄉(xiāng)橫行,十一二歲便手染人命,再未餓過半天肚子,但可惜的是,武藝進(jìn)步卻越來越慢。我覺得是自己瞎練的問題,想成為一方霸主,還是得找?guī)煾福谑蔷退姆綄ひ捀呤?,結(jié)果最后遇到了個老和尚。 “當(dāng)時我見老和尚厲害,便想拜師,老和尚問我學(xué)武想做什么,我說想當(dāng)天下第一,享盡人間富貴?!?/br> 凈空和尚蹙眉道:“然后老和尚就把你抓回去當(dāng)苦力了?不放下不準(zhǔn)走?” 神塵禪師連忙搖頭:“人家是真高僧,豈會和我一般不講道理?!?/br> “你還知道呀?!” 凈空和尚眼神錯愕,不過此刻也習(xí)慣了,問道: “人家真正的高僧,是怎么和方丈說的?” “老和尚說,天下第一算不得厲害,如實知見三界之相的佛,才叫至高無上;人間富貴也算不得逍遙,跳出三界不入輪回的仙,才是真逍遙。 “我問怎么才能成仙成佛,老和尚便把我?guī)У搅饲Х鹚拢钢粔K石頭說——你以后在這里修行,等心中放下了這塊石頭,便成了佛;若看破了這塊石頭,就成了仙?!?/br> 凈空和尚聽完最后的話,倒是好奇起來了: “所以方丈至今還是放不下那塊石頭,想成仙?” 神塵和尚目送黑衙人手護(hù)送的車隊,從客棧外經(jīng)過后,轉(zhuǎn)身往鎮(zhèn)子外走去: “對。所以說,老衲也是俗人?!?/br> “不是,您放下了是佛,看破了是仙;換到我這,就成了‘放下了是佛,放不下是苦力’,您覺得這公平?” “老衲遇到的人是高僧,你遇到的又不是?!?/br> “……” 凈空和尚啞口無言。 第十二章 尾行 在往北追逐三天后,夜驚堂一行人又再度來到了黃明山下。 雖然沿途一直有水兒引導(dǎo),并不缺乏飲水,但在黃沙大漠中奔行三天,依舊讓武藝不俗的幾人感覺到了幾分疲憊。 而其中最辛苦的,莫過于打工鳥。 鳥鳥本就膘肥體壯,白天只能躲在籃子里癱著,而到了晚上涼快時候,也沒法休息,得立馬上崗,跑去大漠上尋找李嗣等人的下落。 雖然鳥鳥偵查能力過人,沙漠也沒什么遮擋,方圓幾百里只要有人就肯定能找到,但黃蓮升對大漠的地理環(huán)境遠(yuǎn)比水兒熟悉,而且反追蹤能力極強(qiáng)。 一行人在大漠中左彎右繞,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兩刻鐘,風(fēng)沙又會遮蓋腳印,夜驚堂無視野盲追的情況下,基本走上一截,就得讓鳥鳥出去偵查,尚未追到停留地,黃蓮升等人便又跑了。 如此周而復(fù)始追了幾天,眼看到了黃明山下,夜驚堂難免也有點犯愁,抬眼看著巍峨山岳,皺眉道: “看模樣是進(jìn)了山,山里必然有峽谷洞xue,容易躲藏,接下來恐怕不好追了?!?/br> 華青芷雖然一直趴在夜驚堂背上,并沒有走路,還能吹風(fēng),但每天頂著烈日趕路硬曬,此刻也快曬懵了,原本端莊舒雅的儀態(tài)也沒有再維持,把領(lǐng)口解開了些通風(fēng),聞言詢問道: “山那邊是什么?” 梵青禾把綠珠放下,手里拿著水囊解釋道: “按距離來看,這里已經(jīng)到了天燭峰西邊,我也沒來過,不清楚具體離天燭峰有多遠(yuǎn),翻過天燭峰,就到了巫馬部所在的草原。李嗣他們不回沙陀部,往這里跑作甚?” 璇璣真人提著鳥籠,眼底也帶著幾分疑惑。 畢竟從前天開始,幾人走的地方就已經(jīng)是徹頭徹尾的無人區(qū),而處于東面的黃明山脈,越往北就越寬,等走到此地,橫向距離都有三百多里,其間全是險峻山嶺,隔絕了大漠與草原,根本不是凡夫俗子能涉足的地方。 以黃蓮升、華俊臣等人的實力,要硬跨過三百里山脈并不算難,但四個人想繞回西海諸部,前兩天就該轉(zhuǎn)向了,犯不著繞這么遠(yuǎn),還轉(zhuǎn)挑這段兒最難走的地方走。 璇璣真人琢磨片刻后,詢問道: “黃蓮升來這里,會不會是想翻山越嶺,去對付巫馬部?” 梵青禾琢磨了下:“巫馬部的大寨,就在黃明山的另一面,從距離來看,過了黃明山應(yīng)該就到了附近。但那里住了好幾萬巫馬部的族人,黃蓮升即便去了,也最多沖殺幾次殺個幾百人,此舉除開激怒巫馬部,沒有其他意義,我感覺不太像……” 夜驚堂覺得青禾說的有點道理,巔峰武夫雖然厲害,但再厲害也改變不了單槍匹馬的局限性。 這就好比他,他單騎沖陣殺個武圣不算難,但讓他抓幾萬一窩蜂亂竄的婦孺老幼,他把腿跑斷都抓不完,想要占領(lǐng)一片區(qū)域,還是得靠大量軍卒進(jìn)駐。 念及此處,夜驚堂詢問道: “山里面有沒有其他部族的人?” 梵青禾搖頭道:“要是能住人,巫馬部的人早在里面安家落戶了,說里面有一兩個人隱居我信,但村落肯定沒有,山里沒法種地也沒多少鳥獸,根本養(yǎng)不活多少人口?!?/br> 夜驚堂點了點頭,略微思索后,往群山行去: “李嗣他們不會無緣無故來這,先讓鳥鳥去找找,要是找不到,咱們就往巫馬部那邊走。萬一李嗣臨時改主意,跑去游說巫馬部,也是件麻煩事?!?/br> 璇璣真人見此,把手上的籃子掀開: “嘰?” “嘰……” 鳥鳥雖然沒精打采,但動作并不慢,張開翅膀就朝著險峻山嶺飛去,剎那消失在了視野之間。 華青芷趴在夜驚堂背上,眼見又要背著她登山,忍不住慚愧道: “看來爹爹當(dāng)年讓我習(xí)武是好事,讀了那么多書,結(jié)果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還沒有一只鳥頂用。” 璇璣真人和華青芷相處幾天,關(guān)系熟了自然也就放開了,走在背后,順勢在華青芷圓滿的臀兒上輕拍了下: “也不能這么說,你要真想幫夜驚堂,也不是沒其他辦法。” “誒?” 華青芷被夜驚堂摟著腿彎,腰后被拍連躲都沒處躲,臉色微紅回頭。 “陸jiejie,你……” 梵青禾拉著綠珠往山上走,對此道: “她就這樣,別搭理她。” 華青芷腦子也不笨,一起朝夕相處這么多天,其實也看出女王爺?shù)膸煾福鸵构雨P(guān)系好像不一般,什么都不避諱。 但這么傷風(fēng)敗俗的事兒,她實在不敢問,當(dāng)下便低頭不說話了…… …… 另一側(cè),群山之下。 一條寬約數(shù)丈的天然溶洞,在山嶺之中蜿蜒延伸,有地下水從溶洞內(nèi)流淌而過,發(fā)出嘩啦啦的細(xì)微聲響。 華俊臣提著佩劍,在溶洞中不緊不慢前行,手里拿著火把,借著昏黃光線,可以看到溶洞雖然是天然形成,但狹窄或者落差較大的地帶,遺留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李嗣雖然會些拳腳,但終究是個文官,連日奔波下來已經(jīng)快累到了,臉色微微發(fā)黃,只能被許天應(yīng)背著前行。但來到溶洞后,李嗣雙眼還是精神起來,左右打量溶洞里的鑿痕: “這就是始帝運兵的那條兵道?” 黃蓮升走在最前方,步伐不緊不慢: “沒錯,這些石梯,都是兩千年前開鑿而成,原本應(yīng)該還有些木橋,不過年久失修都化成灰了,我這些年才重新搭建起來。” 華俊臣雖然是世家子弟,但自幼尚武,文學(xué)方面遠(yuǎn)不如閨女,對近代史尚算了解,但始帝這種古老帝王,他確實只是聽過名字,聞言詢問道: “你意思是,始帝當(dāng)年就是走這條道,平定的天下?” 李嗣作為外交大臣,對自家歷史自然如數(shù)家珍,見華俊臣連這些都不知道,便開口給華俊臣講起了歷史: “據(jù)史書記載,始帝生于山西梁川,以布衣之身,攜四十猛士起家,稱王后國號為‘梁’,這是我朝國號和梁州地名的由來。 “在平定山西后,當(dāng)時的天下局勢為四國稱霸,除開梁國,剩下三個是冬冥、玄昊部的祖宗黎國、勾陳部的祖宗陳國,以及巫馬部的祖宗狼戎。 “始帝雖一統(tǒng)山西,但卻被狼戎騎兵堵在黃明山外進(jìn)不了中原,最后得樵夫相助,才在黃明山北部發(fā)現(xiàn)一條兵道,攜軍暗度黃明山,直取黎國國度,史稱‘天兵伐黎’。 “黎國回援不及覆滅,另外兩國也沒撐上幾年,始帝就此一統(tǒng)天下,成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位皇帝,如今整個天下人說的官話,其實就是大梁‘雅韻’。 “天下一統(tǒng)后,始帝子嗣和開國功臣,盡皆封國。我李氏祖先,便被封在了擁有肥沃牧場的東南方,國號為‘燕’,這也是南朝燕州和‘燕京’的來源。 “而戰(zhàn)亂中被覆滅的小國皇族、俘虜,還有罪徒,則被發(fā)配到了崖山以南的蠻荒之地,罪越重發(fā)配的越遠(yuǎn)。 “南朝皇帝姓東方,便是因為他們祖宗是罪徒,被發(fā)配到了南疆的最東邊,根本不配有姓氏,史官為了容易分辨,通常寫作‘東方,某人,捕百歲壽龜,貢皇帝’,久而久之那群人就姓東方了……” 華俊臣走在這種歷史古跡中,聽到這些講解,還真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觸,想想又道: “崖山以南,就是云澤二州吧?這也算發(fā)配?” 李嗣無奈一嘆:“在上古時候,那就是寸草不生的戈壁灘,誰曾想到始帝過后沒幾代,當(dāng)時的中原就遭受了一場大震,導(dǎo)致山河巨變,黃明山以西直接斷了水源,東部多出來了天瑯湖和云夢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