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三百名青壯，當即跟著鳥大將軍，快步往溶洞西側(cè)跑去。

    而姚次山則停留下來，摸著胡子抬眼觀察墻壁上的字跡，眼神若有所思。

    夜驚堂見此詢問道：“姚族長認得這些字跡？”

    姚次山仔細回應(yīng)了下，指向墻壁上的兩個字跡：

    “好像都是大梁朝之前的東西，這兩個字應(yīng)該是‘武巳’，武巳是始帝的名字，西海各部代代相傳的祭器上面，偶爾能看到，老輩講過。不過其他的就不認識了?！?/br>
    璇璣真人微微點頭，詢問道：“西?？捎腥苏J得這些字？”

    姚次山搖頭道：“始帝一統(tǒng)后，整個天下書同文，到現(xiàn)在都沒太大演變，哪會有人去學(xué)這些。世上認識這些字的人，估計只有南北國子監(jiān)的先生；兩朝都保存不少墓里挖出來的書簡，專門有人研究這些東西?！?/br>
    “國子監(jiān)……”

    夜驚堂聽到這個，倒是想起身邊就帶了個國子監(jiān)的女太學(xué)生，當即轉(zhuǎn)頭：

    “水兒，你去把華姑娘帶過來，看看她認不認識?！?/br>
    “好?！?/br>
    璇璣真人轉(zhuǎn)身往入口行去，夜驚堂則和姚次山繼續(xù)研究。

    因為璇璣真人武藝超高，此地距離大寨也談不上太遠，兩人剛等待不到一刻鐘，入口處便再度傳來動靜。

    夜驚堂轉(zhuǎn)眼看去，可見奔波數(shù)天的華青芷，總算是換了一身清爽衣裳，但頭發(fā)并未梳理，只是挽起來以木簪盤在腦后，還是濕的，看起來是被水兒從浴桶里叫了出來。

    華青芷依舊行動不方便，被璇璣真人摟在懷里，等來到跟前后，才雙足落地，抬手整理了下鬢角的發(fā)絲，打量起陸jiejie說的古跡。

    夜驚堂來到跟前，詢問道；

    “你認不認識？”

    華青芷當了這么多天跟屁蟲，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是個廢物，而此時總算展現(xiàn)出了‘燕京第一才女’的傲氣，開口道：

    “在云安聽到公子的詩詞后，我不知來源，便去翻了西北王庭的史料，最后還找過國子監(jiān)精通古史的先生，雖然沒問來源，但這些古字倒是被先生教過?！?/br>
    華青芷來到痕跡的起手處，指著上面的痕跡：

    “這是古梁國的文字，也就是始帝起家的地方，因為太過繁瑣不便書寫，始帝一統(tǒng)天下后，廢除舊字，以諸國之文為引，取長補短創(chuàng)造出了現(xiàn)在南北通行的字。

    “嗯……已尊天為父，尊地為母，幸得天命，神授九術(shù)……”

    夜驚堂站在跟前，聽著華青芷聲音輕婉的念叨，只覺自己是個傻大黑粗，沉默片刻后，詢問道；

    “啥意思？”

    華青芷扶著夜驚堂的肩膀，依次從石壁看過去：

    “這寫的應(yīng)該是始帝武已出兵前的檄文，意思大概是：我武已尊天為父親，地為母親，幸運得到天命，被神明賜下了九術(shù)，今日將出兵伐黎國，給所有人帶來太平……”

    夜驚堂微微蹙眉：“九術(shù)是什么東西？”

    姚文山看著精通古文的華青芷，眼神頗為訝異，此時接話道：

    “‘九’可能是虛數(shù)，意思估摸是被神明教授了很多治國平天下的本事。”

    華青芷對此點了點頭，又指向中間的一段字跡：

    “碑奉與川口，受萬世祭奉……這意思是把所學(xué)之術(shù)，刻在了石碑上，供奉在梁川的入口，受萬世香火供奉，以感謝天地……”

    “梁川入口在哪里？”

    璇璣真人道：“按照記載，朵蘭谷出去就是古梁國所在的梁川，不過現(xiàn)在改名叫不歸原了?！?/br>
    夜驚堂點了點頭：“哪怕是不好找。這什么有沒有寫其他東西？”

    華青芷仔細研究了下，又指向一串字跡；

    “始帝的奇遇好像不止一個，這還有‘偶入北荒，得此兵道，幸獲圣蓮……’，意思是始帝過不了去黃明山，就順著山到處尋覓，結(jié)果誤入北荒，意外找到了這條兵道，還得了一朵蓮花……”

    璇璣真人聽到這里，稍顯疑惑：“北荒在落日群峰后面，這兵道在黃明山……”

    姚次山摸著胡子琢磨了下，插話道：“古梁國在山西，我們是東邊的敵人，對始帝來說，北方好像就是這片?！?/br>
    “……”

    此言一出，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夜驚堂回憶片刻，試探性詢問：“西海諸部，是不是有‘北荒盡頭有白蓮的傳說？”

    “確實有，不過都我們都以為是落日群峰后面的北荒，倒是忘了在古梁國的時候，亱遲部還沒跑到落日群峰后面，落日峰之所以叫落日峰，就是因為祖先以為太陽落到了那里面……”

    璇璣真人見此若有所思道：“黃蓮升……這名字好像不是隨便取的?！?/br>
    夜驚堂通過這些簡略信息，腦子里閃過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當即摟住華青芷，轉(zhuǎn)身往溶洞深處走：

    “怪不得黃蓮升口氣這么大。”

    璇璣真人顯然聽過此類傳說，神色也嚴肅起來：

    “務(wù)必把黃蓮升擒住，這東西應(yīng)該和雪湖花分量差不多?！?/br>
    姚次山在背后跟著講解：“北荒白蓮可是神物，據(jù)傳說，雪湖花專治內(nèi)里，白蓮能白骨生rou，長生果則是續(xù)命招魂，仨湊一起，能煉出起死回生的神藥……”

    華青芷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夜驚堂抱走，聽著三人嘰哩哇啦，她茫然道：

    “夜公子，你不把我先送回去？”

    “就你識字，我們又不認識這些古文，萬一再找到什么東西怎么辦？”

    “……”

    華青芷忽然覺得讀了一肚子書，也不是完全沒用，當下不再多言，如同被土匪抱走的書香小姐般，沿途仔細搜索巖壁尋找起字跡……

    ……

    另一側(cè)，十余里開外。

    因為方才涌入山坳的步卒規(guī)模過大，璇璣真人怕出現(xiàn)紕漏，戰(zhàn)事一起，便從山上推下石塊，截斷了源源不絕往出冒的兵道。

    尚在溶洞還沒來得及出去的近三千步卒，尚未清理好洞口路障，李嗣等人便從山坳間折返而來。

    李嗣作為文官，眼見被前后夾擊，已經(jīng)有點慌了，但身為北梁高官，基本的大局觀尚在。

    雖然兵道被夜驚堂堵住，已經(jīng)注定了奇襲失敗，但沙陀部還留有一萬多有生力量，尚可以按照原地計劃，從不歸原出擊擾亂西疆。

    為此在撤出前線后，李嗣否決了華俊臣側(cè)面突圍返回西海都護府的建議，而是回到了溶洞，喝令殘部撤退，盡可能多的保住這只精兵。

    華俊臣作為貼身高手，想要不被事后治罪，就得把李嗣好端端送回西海都護府，本來想堅持護送李嗣離開；但許天應(yīng)打算一網(wǎng)打盡，做掉黃蓮升這匪首，聽從了李嗣的命令，為此三人還是跑回來了。

    溶洞里的步卒，已經(jīng)聽到了外面驚天動地的動靜，甚至聽到了夜驚堂勸降的話語聲，哪里敢耽擱，轉(zhuǎn)頭就沿著溶洞往來路狂奔。

    幾千人排成一線，爭先恐后往西邊疾馳，一口氣硬跑出十里地，確定溶洞后方?jīng)]有響動后，才敢放慢速度緩上一口氣。

    李嗣被華俊臣架著，走在沙陀部軍卒的中間，沿途不時往后眺望，怒聲道：

    “這個夜驚堂，當真是煞星……他不是在朵蘭谷嗎？怎么又跑到巫馬部來了？”

    許天應(yīng)張開胳膊，以免李嗣被沖撞，皺眉道：

    “這次奇襲之計萬無一失，能被夜驚堂提前埋伏，只能說出了jian細。”

    “jian細？”

    李嗣聞言當即嚴肅起來：“我等到不歸原，才得知這次奇襲，跟著黃蓮升過來沒遇見任何人，jian細必然出在沙陀部。這個黃蓮升，消息的捂不嚴實還學(xué)人玩奇襲，還有他人呢？說好的牽制夜驚堂，兵馬都沒了他還沒露頭，準備拿什么牽制？”

    華俊臣滿眼痛心：“我就說吃那顆丹藥會延誤戰(zhàn)機，你們偏不信。他說三天能出關(guān)，咱們兩天就急行軍趕到了這里，若是聽天應(yīng)的話，等到明日四更天再出擊，何至于此？”

    李嗣此時回想起這些，氣的一拍大腿：

    “這群人，真是爛泥扶不上墻，非貪那一口熱乎飯，我還以為那姓褚的多會打仗……”

    “啊……”

    “什么東西？！”

    李嗣話沒說完，忽然聽到前方傳來步卒的驚呼聲，還以為退路也被堵住了，但馬上就發(fā)現(xiàn)：

    唰——

    高不過兩丈的洞xue內(nèi)，猝然出現(xiàn)一股強勁橫風(fēng)，刮的李嗣臉頰生疼，感覺便如同一條蠻橫強龍，忽然貼著頭皮無聲沖過，把周邊步卒帶的東倒西歪，連華俊臣和許天應(yīng)都被驚了一哆嗦，連忙擺出御敵之姿。

    動靜一閃而過，等所有人抬起頭來，溶洞上方已經(jīng)空空如也，再無任何蹤跡。

    李嗣臉色發(fā)白抬眼環(huán)視，詢問道：

    “什么東西過去了？”

    華俊臣已經(jīng)算是入門武魁，但能看清的也只是一道殘影從上方閃過，臉色微變：

    “應(yīng)該是黃首領(lǐng)趕過來了……”

    李嗣見此心頭一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fā)現(xiàn)溶洞又出現(xiàn)動靜，一道人影從后方折返而來，直接落在了面前，冷聲質(zhì)問：

    “怎么回事？”

    李嗣瞧見一襲文袍的黃蓮升，也沒時間發(fā)牢sao，當即開口陳述：

    “本官隨著褚將軍急行軍跑到這邊，剛出兵道還沒完全集結(jié)，就發(fā)現(xiàn)夜驚堂在外面一夫當關(guān)，山上還埋有伏兵，軍卒死傷數(shù)百，剩下人直接降了。這定然是你手下行軍不嚴密，走漏了風(fēng)聲……”

    三人面前，黃蓮升本來溫文儒雅的神情，此時已經(jīng)化為了殺氣逼人的冷冽。

    黃蓮升年輕時，便以番邦使臣的身份去云安求過學(xué)，拜訪過云安不少將軍，甚至見過鎮(zhèn)國公王寅，對兵法研究頗深，又在大漠里征討諸部打過實戰(zhàn)。

    這次奇襲，黃蓮升已經(jīng)推演過無數(shù)次，唯一落敗的可能，就是奇襲偷家的機會提前敗露，被西海諸部堵在了兵道之中。

    為此黃蓮升極為小心，所有事情親力親為，在見到李嗣之前，甚至沒把事情告知親信凈空和尚。

    待和李嗣等人匯合后，他也是不做停留，直接來了溶洞，只因為對付武圣沒有必勝把握，才不得不在開戰(zhàn)之前暫時隱匿，先把丹藥吃了增強實力。

    但他沒想到就眼睛一閉一睜的功夫，費盡心思暗中送過來的八千精兵，竟然已經(jīng)完全敗退，只剩下不到三千！

    黃蓮升聽完李嗣的話語，并未立即回應(yīng)，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了一名跑過來的副將：

    “他們?nèi)?，這兩日可離開過溶洞？”

    副將滿頭大汗來到跟前，回應(yīng)道：

    “稟首領(lǐng)，李大人他們這兩天都和褚將軍寸步不離待在一起，直到剛才被埋伏，才逃回了兵道……”

    李嗣并不傻，見黃蓮升問這話，便明白了意思：

    “你懷疑本官走漏了風(fēng)聲？本官是想亡國不成？！本官在不歸原才知道你的謀劃，一路過來見的全是你的人，這明顯是你監(jiān)督不力，泄露了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