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900節(jié)
他從尋常武夫到擊敗第一個大宗師,只用了兩年,從大宗師到南朝第一人,也只用了兩年。 三十歲后他對敵不再出雙手,四十歲后未再退半步,五十歲時已經(jīng)在南北江湖獨占一檔,傲視人間無對手,只要他在云安站著,數(shù)十萬義軍都不敢踏入云州半步,可以說自‘奉官城’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江湖上起,他就沒感受到過壓力。 他之所以會去云安落腳,接受朝廷的封賞,是因為他是讀書人出身,終究懷著‘學(xué)得文武藝、報與帝王家’的念想,也想遵從女子的叮囑,報效朝廷做些利國利民的事情。 但大燕末年,他看到了朝廷昏庸與百姓積怨,慢慢對往日所行之舉產(chǎn)生了懷疑,最終做出了‘背信棄義’之舉,沒有幫大燕抵擋義軍,而是選擇退出江湖,來了這陽山隱居。 退出江湖,確實是出于食大燕俸祿,卻沒施以援手的愧疚,但在這里畫地為牢一甲子,也不全是因為愧疚,畢竟他完全可以以死謝罪。 之所以不死也不走,是因為當(dāng)年打傷女子的人,至今還活在世上,也因為那句——我走后,不知世上幾人成妖、幾人成魔! 那女子一輩子的時間,都是在暗中尋找人間孽障,不讓山上污穢流到山下俗世之間。 女子走之前,把這個責(zé)任交給了他;而他走之前,自然也得把這個擔(dān)子交給后人。 他不知道那女子,等他出現(xiàn)等了多少年,但他確實是在這等了整整一輩子,見過無數(shù)崛起又夭折的天驕,才等到一個有可能接替的人…… …… 卞元烈站在跟前,瞧見奉老先生看著劍默然不語,想想抬手準(zhǔn)備在劍鞘摸一下。 啪~ 結(jié)果就和小屁孩亂碰,被長輩教訓(xùn)似得,手背挨了下打。 卞元烈連怎么挨的打都沒看清,連忙把手縮回去,詢問道: “奉先生怎么回憶起過往來了?夜驚堂來了,準(zhǔn)備退位讓賢不成?” 奉官城收起佩劍,抬眼眺望無盡滄海: “江湖地位是靠拳頭打的,不是別人讓的,‘天下第一’都需要別人禪讓的人,有資格和老夫相提并論?” “倒也是,那夜驚堂這次怕是懸了……” …… …… 與此同時,官城內(nèi)。 昨晚黑白無常在七玄門現(xiàn)身,解釋傅桐生的死因后,天南江湖人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待到天亮,官城的武人明顯多了一些,連周邊山野和海面上,都出現(xiàn)了江湖人的行跡,街巷間討論聲更是不絕于耳: “夜大閻王是不是來了?” “不清楚,不過遲早會來,先把位置占著肯定沒錯?!?/br> “剛才有人說在西街瞧見了蔣札虎,真的假的?” “蔣札虎算什么,聽凃州那邊的人說,孫老劍圣都來了,沒露面罷了……” “這群高人消息是真靈通?!?/br> “這不廢話,江湖制霸的人物,誰沒點人脈……” …… 城內(nèi)一家客棧里,駱凝和青禾尚在房間里休息。 薛白錦心里裝的事情太多看,不怎么睡得著,天沒亮就醒了,此時頭戴帷帽在小街上緩步行走,傾聽著各種江湖消息,也思考著往后該何去何從。 云璃和夜驚堂,明顯是兩情相悅了,接下來肯定得談婚論嫁,而她這做錯事的師父,也該懸崖勒馬,徹底忘卻過往種種。 但正如酒館的女長輩所說,她猶豫到現(xiàn)在,就說明已經(jīng)情根深種,劃清界限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現(xiàn)在都割舍不了,等到孩子生下來,彼此有了感情系帶,那就更沒法割舍了,哪怕她再不想,用不了多久還是會做錯事。 到時候云璃已經(jīng)是媳婦了,她這當(dāng)師父的,偷吃被發(fā)現(xiàn)…… “唉……” 薛白錦性格本就比較孤冷,不太會處理感情問題,此時滿心迷茫,也不知往后該如何是好了。 “娘,我要這個~” “都給你買一堆了,你也不玩,走吧?!?/br> “不,我就要嘛……” …… 正行走間,街上傳來了交談聲。 薛白錦轉(zhuǎn)眼望去,可見街邊有個小攤位,架子上掛著撥浪鼓、小木劍等物,一個小丫頭站在架子前面,眸子亮晶晶的望著各種玩具,身后則是個江湖裝束的婦人,雙手叉腰滿眼無奈。 因為江湖無常,帶著子女走江湖的人不算多,但官城相當(dāng)于安全區(qū),有奉官城壓在頭頂上,沒人敢在此地為非作歹,帶著孩子跑來見世面的江湖人還不少。 薛白錦孤身站在街邊,打量了片刻后,手下意識摸了摸肚子,應(yīng)該是想到了以后帶著閨女逛街的場景,心頭確實復(fù)雜,但不止為何,又感覺這場景挺幸福的。 在街邊等了片刻后,小丫頭心滿意足拿著撥浪鼓,在‘叮咚’聲中蹦蹦跳跳離開。 薛白錦想想也走到了架子前,拿起上面的紅色撥浪鼓,來回?fù)u了兩下。 叮咚叮咚~ 攤主是個老婦人,見狀笑道: “給孩子買的?娃兒多大了?” “……” 薛白錦紅唇微動,顯然不好回答這個問題,便想說隨便看看。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她還沒說話,背后就傳來一道清朗嗓音: “剛懷上,先買點回去準(zhǔn)備著?!?/br> “喲~那恭喜了……” ?! 薛白錦渾身一震,初以為聽錯了,但轉(zhuǎn)眼打量,卻發(fā)現(xiàn)一張陽光俊朗的臉頰,就在身邊不遠(yuǎn)處,正抬手挑選玩具,就和一直都走在跟前一般! “你……” 薛白錦此行可是偷偷跟出來,并未告訴夜驚堂,此時在大街上忽然被逮住,還在這里挑選嬰幼兒用品,臉上如何掛得住,反應(yīng)過來,扭頭就想走。 “誒!” 夜驚堂連忙把冰坨坨拉住,先給錢買了個小撥浪鼓,而后才走在跟前,詢問道: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凝兒和青禾呢?” 薛白錦帷帽下的臉頰明顯紅了,但神色卻頗為冷冽: “和你沒關(guān)系,我只是回南霄山,順便來這里走走。誰讓你找過來的?” 夜驚堂也沒專門找,而是方才船到了官城,在江邊停泊,他第一次來好奇,就站在甲板上打量,結(jié)果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那么大個冰坨坨,在人山人海之間孤零零閑逛。 此時發(fā)現(xiàn)冰坨坨被逮住不高興了,夜驚堂解釋道: “我也沒想打擾,就是來見世面,意外撞見了……” 街上人來人往,薛白錦和夜驚堂拉拉扯扯,明顯有點不好意思,便轉(zhuǎn)身把夜驚堂帶進(jìn)了巷子里。 夜驚堂好久沒見坨坨,心里可思念壞了,眼見到了人煙稀少之處,手自然就想往腰上放。 但可惜的是,薛白錦進(jìn)入巷子后,便轉(zhuǎn)過身來,把夜驚堂手摁下去,眼神嚴(yán)肅: “夜驚堂,你到底什么意思?” 夜驚堂隔著帷帽紗簾,也看不太清冰坨坨的神色,有些茫然道: “我就抱一下……” 薛白錦微微吸氣:“你已經(jīng)和云璃兩情相悅,就不該在對我起雜念,你明白嗎?” 夜驚堂知道是不太應(yīng)該,但孩子都有了,他總不能不要冰坨坨吧?當(dāng)下和顏悅色摟著肩膀行走: “我正想說這事兒來著?!?/br> 薛白錦本想扭肩,但聽見這話,又停了下來,跟著一起前行: “你想說什么?” 夜驚堂覺得自己臉皮有點厚,但事已至此,也不能逃避,想了想道: “昨天晚上,我和云璃在船上……” “?” 薛白錦哪里有興趣聽夜驚堂拱她白菜的細(xì)節(jié),冷聲道; “我知道你把云璃糟蹋了?!?/br> “???我沒糟?!?/br> “那還不算糟蹋?” 夜驚堂仔細(xì)想了想,其實也算糟蹋了,當(dāng)下還是點頭: “我當(dāng)時睡著了,也不知怎么就……” 薛白錦眼神微冷:“你自己說,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辦?你要是趕愧對云璃半分,休怪我不記往日情分?!?/br> 夜驚堂輕嘆道:“云璃讓我向你提親,嗯……” ? 薛白錦微微愣了下,繼而就把摟住肩膀上的手推開,保持了些許距離: “云璃對你有意,你也喜歡云璃,彼此結(jié)為良配,本就是好事,我自然不會反對……” 夜驚堂知道冰坨坨不會反對,但他顯然不會小富即安,又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扶住肩頭: “你也嫁給我行不行?” “?!” 薛白錦聽見此言明顯沉默了,隔著帷帽望著夜驚堂,眼神變成極為復(fù)雜,還有些羞憤,憋了半天,才回應(yīng)道: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知道。嗯……就是讓你和云璃一起……” “這等傷風(fēng)敗俗的事情,你也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