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他才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終于想通了的助理想要換個位置更仔細地觀察拍出來的照片，但是他才往旁邊走了一步就碰到了其他人的胳膊。

    助理驚訝地問道：“小李，你還沒走嗎？”

    李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也向來看看成片的效果，畢竟是自己畫的妝?！?/br>
    助理點頭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過我有一點很好奇，你臨時改妝是沈小姐的要求嗎？我記得原定的主題是浮沫與人魚，妝容應該是清透的橙色系的吧。”

    聽完攝影助理的話，李梅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不少，她的眼神有些游移，“改妝是、是我自己的意思?！?/br>
    攝影助理道：“沒事，你也別太緊張，我就是隨口一問?！?/br>
    “嗯?！崩蠲伏c了點頭，盡管攝影助理沒有因此而怪她，但是她的內(nèi)心還是十分不安。

    李梅承認自己一開始的確是有想讓沈言涵出丑，但是在腦子清醒過來之后她就后悔了。

    這時電腦屏幕上又換了張圖片，那是一張沈言涵的臉部特寫。

    沈言涵朝鏡頭伸手過來，美麗到不真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讓那雙金色的眼瞳顯得詭譎而危險。

    僅僅只是看著圖片，李梅就感覺自己像是置身在深海之中，偶然與美麗的人魚相遇。明知道對方是危險的，但偏偏想著了魔一樣被對方吸引。

    攝影助理道：“老師，你覺得這里把人魚的指甲修改成尖銳的形狀怎么樣？”

    馮夜天滿意地點頭：“不錯，我也是這么想的?！?/br>
    修圖師記下需求，然后點擊下一張圖。

    鏡頭傾斜，畫面中的人魚展露了笑容，在那一剎那，仿佛世間萬物都會因這個笑容而傾倒。

    但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人魚的笑并不達眼底，即便外形有多么像人類，人魚也不是人類。它冰冷而殘忍，它在水中矯健而充滿力量，隨時都能將人類如紙般撕碎。

    李梅按著自己的心口，她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沈言涵明明人品低劣，總是為難她的偶像田甜，但是她為什么會因為沈言涵的幾張照片就心動。

    就好像、就好像她是那個被危險人魚迷失了心智的人類，除了被拽下深海沒有第二個選擇。

    內(nèi)心動搖的李梅連忙拿出手機來，打算多看看自家偶像的物料來堅定自己的心。

    李梅點開了微博，看到自己關注的大v最新的動態(tài)。

    @甜甜女鵝天下第一：《慢慢生活》不尊重嘉賓的人生安全，導致女嘉賓田甜在節(jié)目上受傷。我作為田甜的粉絲，已經(jīng)遞交了舉報信。如果慢慢生活官方還是不愿意正面回應的話，我們甜粉是絕對會抗爭到底！@慢慢生活官方。

    田甜上慢活之后李梅也開始追直播，節(jié)目上發(fā)生的事情她也都清楚。如果是從前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聲援大粉頭，但是今天她猶豫了。

    船漏水的確是節(jié)目組的問題，但沒有人真的受傷，田甜后來摔倒也跟節(jié)目組無關。當然，她作為粉絲肯定還是心疼偶像的，只是覺得大v這次的行為有些偏激了。

    點進評論區(qū)，甜粉們?nèi)呵榧?，一個個都在辱罵節(jié)目組，辱罵導演，甚至還有很多人又把話題拐到了沈言涵的身上。

    看到別人罵沈言涵，李梅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沈言涵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心腸惡毒的人，不對，可能只是沈言涵太偽裝了，她一時被騙過去了。

    還是不對，如果沈言涵真的那么會裝，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李梅去搜索慢慢生活的官號，發(fā)現(xiàn)慢活那邊已經(jīng)做出了回應，說他們?yōu)楣?jié)目上出現(xiàn)的意外誠摯道歉，嘉賓田甜目前一切安好，為了補償田甜，他們那邊會額外給田甜一個廣告的資源。

    光是看這些，正常人都會覺得慢活官方已經(jīng)挺有誠意的了，但是甜粉們還是不滿意，繼續(xù)在慢活的微博底下鬧。

    【扯來扯去還是沒有向田甜道歉，而是把節(jié)目做好是你們的本分，別說的你們有多可憐一樣?！?/br>
    【導演出來受死，當時那么多人在彈幕上提，你們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去救人，不然的話甜甜后來也不會因為身體不舒服不小心摔倒?！?/br>
    【我真是吐了，什么垃圾節(jié)目，我家女鵝能上你們節(jié)目是給你們面子，結(jié)果你們就是這樣照顧人的？虧女鵝還在節(jié)目上說你們的好話?！?/br>
    【慢活這種過氣綜藝要不是甜甜參加，我壓根都不知道。借了人家的名氣，結(jié)果的又不珍惜，你們今天被全網(wǎng)抵制，我只能說活該?！?/br>
    【我看慢活是不想有下一季了，既然這樣我們也只好滿足你們了，糖霜們跟我一塊沖！舉報信寫起來！】

    【吳知明m！m！聽到了沒有！】

    【今天慢活要是不給我們甜甜一個公道，這事就別想輕易揭過去。】

    李梅不停地往下滑，沒有看到一條理智的評論，她皺著眉頭搜索關鍵詞，按照時間順序排列才看到幾條比較理智的微博。

    【本人甜粉，感覺慢活說給女鵝補一個資源已經(jīng)不錯了，再鬧下去只會影響女鵝的名聲?！?/br>
    然而點進去一看，激進的甜粉無差別攻擊，把這個理智粉給罵得狗血淋頭。

    【圣母婊別出來慷他人之慨好嗎？慢活不把女鵝當人看，我們?yōu)槭裁匆胚^他們？】

    【滾??！真的甜粉不會幫甜甜去原諒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李梅混粉圈那么多年，其實也不是不知道一般大粉頭都和明星的工作室有聯(lián)系。那位叫甜甜女鵝天下第一的博主這樣重逢帶節(jié)奏，大概率是工作室那邊授意的。

    這個時候李梅又想起了沈言涵的話——

    “你的化妝水平不錯，不過看人的眼光很差，建議你換一個偶像?！?/br>
    難道她喜歡了那么久的偶像，真的不值得她的喜愛嗎？她真的看走眼了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李梅就既覺得羞恥又覺得丟臉，她不想承認她錯了。

    在網(wǎng)上沖鋒陷陣的許多網(wǎng)友也跟李梅有著類似的想法，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哪怕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是錯誤的也不愿意停下來。因為一旦停下來，就等于是打了過去自己一巴掌。

    到了晚上，有關甜粉和慢活官方之間的戰(zhàn)火越燒越旺，數(shù)萬人的舉報都驚動了廣電。

    就算是再火的綜藝也不可能跟上面對著干，更不要說慢活是最近才有了些熱度，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跟上面的人解釋情況。

    吳知明愁眉苦臉地掛斷電話，完全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晚上零點，慢活那邊又發(fā)了新公告，說節(jié)目會配合國家的監(jiān)管進行整改，并且再次誠摯地向田甜道歉。

    一般的熱點事件的討論度大概一兩天就會消退，但是甜粉的戰(zhàn)斗力爆表，硬是這件事在熱搜榜上掛了一天一夜，到處都有人在討論。

    蘇可早就看田甜不順眼了，他把吃瓜貼的鏈接發(fā)給沈言涵，然后道：要不是有公司給她撐腰，就她這樣得罪人的行為以后還有戲拍？我要是導演我都不敢要這樣的演員，指不定哪天就被背刺了。

    沈言涵看完之后帖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田甜你還真是貪心啊?！?/br>
    沈言涵絲毫不覺得甜粉去攻擊慢活官方這件事有什么奇怪，畢竟以田甜的性格，任何忤逆她不討好她的存在都應該被萬人唾棄，然后踩到塵埃里。

    這一套田甜已經(jīng)玩過太多次了，慢活經(jīng)歷這次的風波，估計再難翻身了。不過沈言涵一點都不同情，因為吳知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吳知明以為只要邀請流量明星買營銷買熱搜就可以坐收名利，殊不知他的傲慢就是最大的原罪。

    沈言涵看過網(wǎng)上關于慢活的營銷，路子跟田甜的也差不多。

    明明也就那樣，非要吹的天上有地下無，任何說不好的人都會被打成是山豬吃不了細糠，逼得普通人不敢說話，跟堵嘴沒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好了，慢活惹到了田甜這塊鐵板，直接被撕得體無完膚。至于普通觀眾，那當然是在吃瓜了，誰能拒絕吃瓜的快樂呢？

    蘇可：我這邊幫你接了個角色，戲份不多，你要不要接。

    笑容凝固在了沈言涵的臉上，她還沒躺夠呢，居然又要工作了。

    沈言涵回道：[自動回復]你好，我現(xiàn)在有事不在，一會再和你聯(lián)系。

    蘇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剛剛那個帖子顯示您的好友已點贊。

    沈言涵只好老老實實地回蘇可：蘇哥，什么角色?。繒粫茈y演？我的演技你也是知道的，可以說是沒有。

    蘇可道：放心，我已經(jīng)看過劇本了，這個角色貪財怕死又咸魚，你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行了。

    雖然蘇可說的很對，但沈言涵還是發(fā)了個省略號過去。

    沈言涵：對了，蘇哥，什么時候去劇組啊？

    沈言涵其實更想問她還能躺幾天。

    蘇可道：明天就進劇組，劇都拍到一半了，原來定好的那個演員突然又不來了，所以導演臨時抓人來演。

    沈言涵察覺到了不對，她問：蘇哥，這個角色是什么身份？

    蘇可：……乞丐，不過因為是臨時找人，所以片酬有兩萬。

    沈言涵瞬間就來精神了，什么乞丐不乞丐的，這可是兩萬塊。

    沈言涵：收到！我這就開始收拾行李！

    第22章

    蘇可跟沈言涵說了新角色的事情之后, 她就爭分奪秒地把原著小說給看完了，然后不小心熬了個夜，第二天被蘇可接上車的時候整個人還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坐在駕駛座上的蘇可透過后視鏡瞥了一眼沈言涵的臉, 被那腎虧一樣的臉色嚇了一跳，“你昨晚去做賊了？眼皮子都要黏一塊了?！?/br>
    沈言涵強撐著精神睜開眼睛，她道：“雖然我沒什么演技，但也不想再給蘇哥你丟臉了，所以我昨天把原著看了一遍……”

    沈言涵說著說著聲音都要消失了。

    蘇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一本七十萬字的小說，你該不會昨晚壓根沒睡吧？”

    沈言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她聲音含糊道：“可能瞇了一會吧?！?/br>
    蘇可無奈道：“你就是一個小配角，頂破天十幾分鐘的戲份, 沒必要把原著看一遍。下次這種角色你只需要看我給你寫的人物小傳就夠了，記住了嗎？”

    沈言涵的腦袋在上演小雞啄米, “記……住了……”

    蘇可感覺帶沈言涵有的時候就跟帶小孩似的，有可愛的時候，但又經(jīng)常要人cao心。

    “從這里到橫店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你先睡一會，等到了我再叫你起來。”

    這時的沈言涵已經(jīng)徹底睡著了，她嘿嘿傻笑, 嘀咕道：“小說真好看……好看……”

    蘇可瞬間收回了慈愛的目光, 怒氣沖沖地道：“我看你你這死丫頭就是想熬夜看小說！”

    沈言涵被蘇可的大嗓門嚇得一激靈：“蘇哥怎么了？又有黑粉來追車嗎？”

    蘇可咬牙切齒道：“沒有！但是我快成你的黑粉了！”

    沈言涵撈起旁邊的小毯子就往自己腦袋上一蓋, “啊？蘇哥你剛剛說什么？沒什么事我就繼續(xù)睡了?！?/br>
    蘇可被沈言涵弄得哭笑不得, “睡睡睡, 睡成豬算了！”

    沈言涵只當是沒聽見, 還忍不住偷笑一聲, 因為她知道蘇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聽到沈言涵在笑，蘇可覺得自己沒必要跟這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計較。

    沒一會沈言涵就又睡著了, 她美美地睡了一個小時，雖然還沒睡飽，但好歹沒了之前那副馬上要猝死的模樣。

    蘇可領著沈言涵去了《月上初華》的劇組，和上次去《風華》劇組不同，這次沈言涵化完妝換好衣服也沒見到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