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一會兒他就收起手機,不太自在的扶了扶帽檐,然后隨著一聲輕快的‘阿夕’聲后看向這邊,然后慢慢露出了一抹無可奈何的笑。 那是鐘從舟時隔三年來第一次正視林夕的臉和笑容,他還是從前那樣好看,面色紅潤,氣質沉靜內斂,垂手望過來的模樣熟悉的令人眼眶發(fā)疼。 鐘從舟怔愣的眨眨眼,感到遲鈍的心臟恢復生機似的開始加速跳動起來,他情不自禁的想從拐角處的陰影邁出來,然后像從前那樣牽住他的手。 可有人比他更快了。 他看到個陌生男生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笑嘻嘻的問林夕怎么提前下來了啊,都曬到了,然后遞過去一瓶飲料,伸手為林夕拂開額頭的碎發(fā)。 他的穿著幾乎和林夕一模一樣,只除了顏色相反。 鐘從舟知道,在年輕人眼里那叫情侶裝,他麻木的想著,就像林夕說的那樣,他真的已經(jīng)往前走了。 鐘從舟被遠遠地落在了身后,自此,黎明,清晨,正午,日落,生命,死亡都與他無關了,他已經(jīng)被徹底拋棄。 他也在一夕之間懂了,時至今日愛而不舍的人也只能相送。 “也許我也該嘗試走出來了?!辩姀闹圻@樣告誡著自己,一遍又一遍??扇说那楦杏肋h是最不可控的東西,就算說了再多遍放下他還是會記起林夕,越想擺脫就越深陷其中,越深陷其中就越痛苦。 在不可見底的深淵中,他這臺壞掉的機器加速的墜落,一點點,一點點,最后終于摔碎在地變成了一堆殘破的,刻滿了‘林夕’的零件,再也修復不好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鐘從舟不繼續(xù)工作了,也直接和外界斷了聯(lián)系,整日獨自待在曾經(jīng)和林夕共同生活的房子里,因為林夕回來了。 林夕不生氣了,也對那些傷心事閉口不提,他每天回家都能瞧見他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垂著頭,白皙的指尖按住書的邊緣,粉珍珠一樣。而聽到響動后,他就會抬起頭問鐘從舟:“回來了?” 鐘從舟仿佛做夢一樣,飄飄然不知所向,心房里被充滿了棉花,軟絨絨的舒服得不得了。他舍不得離開林夕,于是待在家里像只大型犬一樣圍著他轉。 只是林夕到底還是對他不滿的,時不時的就在他面前板著臉,說我走了,然后就不管鐘從舟如何懇切挽留,驀的變成一團霧氣消散了。 干干凈凈的,好似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而鐘從舟別無他法,只能等。 可是沒過多久,這種一心沉迷情情愛愛的行為就激怒了鐘父,他找過來給了他一巴掌,罵他窩囊,沒出息,讓他清醒一下。鐘母則是在一邊捂著臉哭,說當初就不該放縱你去欺騙林夕,她罵他作孽,又抱著他哭說林夕已經(jīng)走了,這都是他的幻覺,是假的,求他去治病。 鐘從舟呆呆坐著,只在鐘母給林夕打電話,崩潰的求他過來探望一眼時轉了轉眼珠。 “這下真的林夕應該會來了吧?!辩姀闹郯V癡地想著,可是電話掛斷后,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太陽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林夕都沒有來。 真的,假的,都沒有來。 “既然他不來,那我就去找他?!辩姀闹蹨啘嗀南耄拔覀兎质至炅?,他會原諒我嗎?” 在這情緒崩裂后的第六年,他終于有勇氣站在最愛的人面前,想在自我懲罰后再求他原諒一次。 “你是……”林夕卻幾乎忘記了他的名字,遲疑的說,“鐘先生?” 三年前在林夕樓下見過的男生就站在他身邊,聞言臉上驚訝的表情立刻轉變成了敵意,他像個護崽兒的老母雞似的上前半步把林夕擋在身后,然后上下打量鐘從舟。 常年的病痛讓鐘從舟受盡折磨,往日里高大健壯的身體變的骨瘦如柴,西裝掛在身上,風一吹都空蕩蕩的,他的臉也不像從前英俊了,蒼白瘦削,仿佛多年的癮君子。 這幅模樣是比不上那個男生的,對方嫌棄的撇了撇嘴,松口氣似的嘟囔了句也不怎么樣嘛。 “……”林夕瞪了那男生一眼,轉過來歉意的對鐘從舟笑笑,“抱歉,他不太懂事?!眱叭皇且桓被刈o的姿態(tài)。 鐘從舟張了張嘴,就又聽林夕說了再見。 他們攜著手來,又攜著手離開了,鐘從舟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和林夕說上一句話。 他望著那雙人影,恍惚間靈魂早已出竅附在那男生身上,說笑著同林夕離開了。而被遺留在原地的鐘從舟也不過只是具空空的軀殼罷了。 軀殼看向馬路上的車輛,想他大概永遠也不能擁有林夕了,他完全出局了,就像多年前他問過的林夕的問題。 “如果我在感情上背叛了你,我們會分手嗎?” “會?!?/br> “那我該怎么求得你的原諒呢?” “死亡吧?!绷窒υ跁贤客慨嫯嫷?,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如果我們結束了,那只有死亡才是交叉點,因為死亡能把一切事情清零,那時候我們就兩清了?!?/br>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我說的好中二哦?!?/br> 死亡,鐘從舟想,如果我用生命贖了罪,在奈何橋等到林夕時,能不能聽他重新笑著叫一聲從舟呢? 林夕會原諒他嗎? 鐘從舟回到家的時候,鐘母還在痛哭,用碎掉的語氣求他振作,他只能答應她會吃藥,會睡覺,會吃飯,也像他們期待的那樣走出屋子,身體一天天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