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歆嗓子很悶，聲音像是塞到了海綿里。“我后來看了心理醫(yī)生?！?/br>
    江愉辰：“怎么自己去看醫(yī)生？”

    “我不想得病?！饼R歆說：“我想治好?！?/br>
    他不想像母親一樣，神志不清地從六樓跳下去，他還有好多話想和江愉辰說，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江愉辰點了下頭，“嗯?！?/br>
    “哥，我好害怕是遺傳。”齊歆摟住江愉辰的脖頸，“我不想留你一個人?！?/br>
    “我也想保護你?！?/br>
    “不會遺傳?！苯涑角昧讼慢R歆腦門，“九漏魚么？抑郁癥怎么可能遺傳?！?/br>
    “那我就是怕?！饼R歆低頭，“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以后有事別自己扛?！苯涑讲惶吲d，“是不是哪個瞎眼鄰居又和你說什么了？”

    有些老人嘴太碎，江愉辰最煩這個。有段時間他甚至有了搬家的念頭。

    江愉辰房子買的早，起先是他一個人住。性格原因，他跟誰都能客套兩句。后來他帶著齊歆住過來，隔壁的那個老太太嘴就像是長在了齊歆身上。

    左一句齊歆不配，右一句齊歆是同/性/戀。

    有時候江愉辰下班早，還能聽到那老太太“教育”齊歆。偏偏小家伙又是個隨和的，不想把鄰里關系搞太差，每次都能被那倒霉老太太堵半天。

    起先他還覺得有趣，直到有一次他聽到那老太太罵齊歆。

    “你在家里白吃白住的，也不好好賺錢，你哥早晚要討老婆，到時候就不要你嘍。”

    另一個老太太附和：“占長得好的優(yōu)勢了! 這長相沒有小姑娘喜歡你么？非要禍害江家那小孩？他家里就他一根獨苗，你這不給老江家絕后了么？你就非要喜歡他么？換一個不行？”

    “搞藝術沒前途的，你要不然還是考公務員吧，我家丫頭考編現(xiàn)在發(fā)展就很好?！?/br>
    ……

    江愉辰只是聽兩句就受不了了，齊歆每天放學都要被指指點點半天，而他總是淡笑著，像是真的在嘮家常。

    第75章 忽然就想通了

    “什么鄰居？”齊歆沒跟上。手背上的疤痕發(fā)癢，他伸手撓了撓。

    江愉辰：“就隔壁那個特別喜歡攔你的老巫婆?！?/br>
    “沒啊?！饼R歆眼睛里一片清亮，不像是在撒謊，“她能和我說什么？”

    “而且人家姓王，不是老巫婆。”

    “好。”江愉辰說。

    齊歆忽然沒坐穩(wěn)似的，整個人往旁邊仰了下。

    江愉辰反應快，他從抽屜里抓了一大把糖，還沒完全拆開就被齊歆懟了回去。

    “……我沒刷牙?！?/br>
    江愉辰：“……”x

    小時候身體虧空太厲害，齊歆早上起來偶爾會低血糖，江愉辰養(yǎng)了五六年都沒見好。

    “粥粥，自己能去么？”江愉辰握住齊歆的手腕。

    齊歆點頭，“十五分鐘?！?/br>
    “嗯，好?！苯涑脚呐凝R歆的腦袋，“不著急，事情等吃飯的時候再說。”

    “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齊歆擠好牙膏，回頭看了江愉辰一眼，江愉辰在給他兌溫水。有那么幾分鐘，他沒有開口說話。

    周醫(yī)生和他閑談時候講過，在這樣一段親密關系里，他一直是屬于被照顧的那一方，換算到親子關系里，他算是小輩。

    醫(yī)生可能是隨口一說，但從那天以后，齊歆再也沒和她提及過自己的婚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小輩。

    十八歲那年，他糾結過、掙扎過、放棄過、荒唐過……

    江愉辰也是。

    江愉辰面對的只會比他多得多。他先生有家庭，有事業(yè)，有朋友，有很復雜很復雜的學術圈子。

    喜歡齊歆，江愉辰要摒棄很多。

    他曾經(jīng)親眼見到江愉辰跪在書房門口一整晚。

    那大概算是無意撞見。

    江愉辰家庭氛圍一直比較融洽，很少有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候，他看到江叔叔手里拿著一把長木尺，對著江愉辰指了半天，最后卻摔在了自己腿上。

    江叔叔還要再抽第二下的時候，木尺被江愉辰伸手攥住了。

    崔阿姨站在陽臺抽煙，她站的位置正好能一眼望到書房。

    她對齊歆算不上討厭，某種意義上，她也算是看著齊歆長大的。

    這孩子從小過得清苦，學習成績也還不錯。如果沒有這樣荒誕的關系，齊歆結婚的時候，她肯定是要出面幫襯的。

    但配江愉辰，齊歆實在是差太多了。和江愉辰相比，齊歆甚至算不上優(yōu)秀。

    戲子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愣神的瞬間，她在玄關附近看到了齊歆。

    少年緊抿著唇，有些無措地站在門口。

    “怎么過來了？”崔靜倏穿著一身復古的旗袍，她順手掐掉手里的煙，抬頭沖齊歆笑了笑。

    “找江愉辰么，今天估計不太方便?！?/br>
    客廳沒開燈，齊歆站在那片黑暗里，他感冒沒好，嗓子還帶著沙啞，他聽見自己說：“我可以走。”

    崔靜倏：“你怎么走？蘇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已經(jīng)下來了?！?/br>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可以填更好的大學?！?/br>
    崔靜倏和江愉辰一樣，在外面說話總會留三分體面。

    她其實想過直接質問齊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