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一會兒我把你打成他那樣，希望你也能這么想，我就不浪費東西救治你了?！?/br>
    張明智嘆了口氣。

    林葉道：“還不說？”

    張明智又嘆了口氣。

    又過了片刻，他像是整理好了措辭，端正的坐了起來。

    “因為我怕死。”

    張明智回答道：“這十幾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怕死，從十幾年前朝心宗叛亂開始，我得到消息就覺得不對勁，第一時間跑去山里藏著。”

    “有那一次我就怕了，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叛軍隊伍距離縣城還有不到十里遠?！?/br>
    “那次我死里逃生之后，就在思考，沒有信息，就是耳目不通，耳目不通就等于等死?！?/br>
    “所以我決定想個法子，十幾年來，御凌衛(wèi)的人員變動，我都收買了人給我送消息?！?/br>
    “我收買的那個也不是什么大官，只是御凌衛(wèi)中卷牘庫的一個錄記官?！?/br>
    他看向林葉：“但是每次人員升遷，調(diào)動，要去辦什么案子，都要提前錄記在卷牘庫里。”

    林葉聽到這，眼睛都亮了。

    這個張明智，確實是個人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張明智道：“與其說，這十幾年來我都是盯著北野王，不如說這十幾年我盯著御凌衛(wèi)。”

    “歌陵御凌衛(wèi)那邊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我都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當(dāng)然，這也讓我付出了很大代價，光是送去歌陵的銀子，十年就不下百萬兩。”

    林葉道：“收買一個七品小吏，十年百萬兩，確實不算少了?！?/br>
    張明智道：“御凌衛(wèi)稽案司和自然司中，所有刀統(tǒng)以上官員的名字……”

    他指了指自己腦袋：“我都牢記于此。”

    林葉道：“所以在一聽到萬副指揮使這幾個字后，你就確定是取舍司調(diào)過來的?！?/br>
    張明智點頭。

    他說：“取舍司的人，是御凌衛(wèi)機密之中的機密，我收買的那個人，接觸不到?！?/br>
    林葉：“如果我沒察覺到，這些話你也斷然不會和我說?！?/br>
    張明智有點頭：“肯定?！?/br>
    林葉：“你不是怕死嗎，這么機密的事，你說了難道不能保命？”

    張明智道：“機密的東西就那么多，今日說一樣，我就能多活一日，明日說一樣，我就能再多活一日?！?/br>
    林葉道：“那你今日說的多了些，你可能會后悔?！?/br>
    他再次壓低身子，看著張明智的眼睛說道：“把你知道的，御凌衛(wèi)巡統(tǒng)以上的人員，都告訴我?！?/br>
    張明智道：“我怎么會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刀統(tǒng)以上的?！?/br>
    林葉：“我不信?！?/br>
    張明智：“我真不知道……”

    然后他看到了林葉的眼神，毫無疑問，如果他再裝下去的話，林葉肯定就要動用手段了。

    張明智是如此聰明的家伙，立刻就點了點頭。

    “好，請指揮使大人去拿紙筆?！?/br>
    林葉抬起手指了指張明智的腦袋：“你記得住。”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也記得住?！?/br>
    張明智一愣。

    片刻后，他試探著問了一句：“指揮使大人，對御凌衛(wèi)如此在意，不僅僅是因為好奇吧?！?/br>
    林葉緩緩道：“你也知道，秘密可以讓你保命，你更該知道，秘密也可能讓你保不住命。”

    張明智當(dāng)然知道。

    可以保命的秘密是他知道的秘密，讓他喪命的秘密是他想知道別人的秘密。

    林葉往后靠了靠：“說吧?！?/br>
    于是，張明智開始說。

    說了幾個名字和職務(wù)后，林葉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不只是人名和官職，你知道的遠不止這些，籍貫，年齡，性格，喜好……”

    林葉道：“你若說不知道，我就換個方法問?！?/br>
    張明智深吸一口氣，看向林葉的眼神里，已經(jīng)有些藏不住的懼意。

    他一開始看林葉這個年紀，覺得并不會太難對付。

    所以在一開始他也在好好演戲，裝作一個怕死的，又沒本事的地方縣令。

    后來他覺得林葉有那么一點頭腦，所以開始稍稍往外吐露一些秘密。

    現(xiàn)在看來，面前這個少年，是他人生至此遇到的最強的對手。

    片刻后，張明智開始說。

    御凌衛(wèi)稽案司和自然司，所有巡統(tǒng)以上的官員，人數(shù)其實多的可怕。

    他竟然真的都能說出來，籍貫?zāi)挲g性格喜好。

    照這樣說下去的話，怕是能說上一天，他不信林葉都能記得住，所以還故意把語速加快了些。

    林葉只是坐在那，安安靜靜的聽著，臉色平靜，眼神也平靜。

    當(dāng)張明智說到第一百七十一個的時候，龐大海進門來，張明智立刻就停了下來。

    林葉回頭看了一眼：“什么事？”

    龐大海壓低聲音說道：“將軍的那位朋友又回來了，在房間里等你。”

    他說的那個朋友，除了聶無羈之外還能是誰。

    林葉嗯了一聲，對龐大海說道：“給他找一床被子來，算是今日的獎賞。”

    龐大?？戳艘谎蹚埫髦?，心說就這么個貨，還要給他一床被子？真是太抬舉他了。

    可是不敢說啊，連忙應(yīng)了一聲。

    張明智也連忙道謝，心里想著的卻是，經(jīng)過這家伙的打斷，我剛才說了那么多，不信你都能記得住。

    林葉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對張明智說道：“你剛才說的第十九個，第六十七個，還有最后的第一百七十一，這三個人籍貫相同，你此時要仔細想想，一門出三個人進御凌衛(wèi)……值得好好記住，明日我來，你最好能對的上。”

    一瞬間，張明智嚇了一身冷汗。

    林葉轉(zhuǎn)身往外走。

    他說：“再說謊，你知道會是什么下場?！?/br>
    第289章 大聲喊

    張明智這個人暫時要留著，因為這是個寶貝，一個在近期內(nèi)無可替代的寶貝。

    無法想象一個人怕死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把貪了的絕大部分銀子，都用于收買人。

    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自保。

    也就是說，這個人除了享受現(xiàn)在的生活之外，把所有錢都用在賣內(nèi)幕這件事上了。

    目標明確，行動還很有效。

    這對于林葉來說就是撿了個寶貝，一個熟知御凌衛(wèi)內(nèi)幕的寶貝。

    所以相對來說，林葉此時對那個什么萬指揮使的興趣，低于張明智。

    縣衙。

    聶無羈正坐在那喝茶，林葉進門的時候，聶無羈還伸手示意了一下請坐，比林葉還像個主人。

    林葉在他對面坐下來，也不說話，只是那么看著這個家伙。

    聶無羈也看著林葉：“說謝謝。”

    林葉不說話。

    他不說話，聶無羈就好像個三五歲的孩子似的，很堅持。

    “說謝謝。”

    那樣子，就仿佛林葉和他都是幼稚園的小朋友，林葉掉了東西，聶無羈幫他撿了起來。

    但是你得說謝謝，你不說謝謝我不給你，這就是幼稚園的規(guī)矩。

    良久后，林葉敗了。

    “謝謝?！?/br>
    聽到這兩個字，聶無羈滿足的點了點頭，就好像完成了人生之中必須要完成的一項成就。

    這個成就的名字，大概就是打卡幼稚園互幫互助。

    “我?guī)湍阕セ貋硪粋€，還幫你引走了追上來的人。”

    聶無羈喝了一口茶后說道：“不愧是我啊。”

    完全也沒想想，如果他不抓回來一個，也就沒有人追上來。

    這就好像幼稚園的第二個打卡成就……

    我?guī)湍闳フ腥且粋€一年級的大孩子，在他打你之前，我又幫你解決了危機，為了顯示自己的義氣，甚至說出了你別打他，你打我吧這樣的豪言壯語。

    不愧是我啊。

    林葉問：“你到底是干什么來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天水崖的第二號人物，你就不能讓自己看起來……”

    說到這，林葉停頓了一下，他在找合適的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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