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節(jié)
林葉手里抓著一個僧人,看向老僧問道:“樓臺明玉應(yīng)該也是用的這個法子吧,禪師,實在抱歉,我不是非要?dú)⑷瞬豢?,而是非殺人不能逼你?!?/br> 白松禪師沉默良久,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我可以答應(yīng)你。” 林葉道:“禪師甚至無需多做什么,只需要跟在宗政顯赫身邊即可,你保他不死,我保你云上寺再也不會死一個人。” 白松禪師問林葉:“為什么這世間的人總是要互相殘殺互相逼迫互相利用?” 林葉回答:“因為欲望無窮?!?/br> 白松禪師問:“那為何不能如我一樣修行,拋開這欲望?” 林葉道:“禪師為拋開欲望而活,而這是世上大部分人追求欲望而活?!?/br> 白送禪師再問:“欲望真的那么好嗎?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隨便殺生?” 林葉道:“禪師追求的是上乘活法,我追求的是上等活法?!?/br> 白松看向那些尸體:“所以,濫殺無辜也無妨?” 林葉沉默片刻,搖頭道:“無辜與否,只看站在什么位置。” 回答完之后林葉反問白松:“禪師這句話問過樓臺明玉嗎?” 白松搖頭。 林葉問道:“禪師只問我不問樓臺明玉,是因為我是玉人而樓臺明玉是婁樊人嗎?是因為婁樊人殺婁樊人就稍顯合理,我殺婁樊人就不能接受了?” “禪師,我可以用更正義的話來回答你,比如婁樊百萬大軍先去了大玉的云州城,但這些話正義但虛偽,禪師不虛偽,我不能以虛偽回應(yīng)?!?/br> “我殺這些人,是因為可以逼迫你去見宗政顯赫,如果這些不夠我還會去殺更多人,云上寺殺光了我就去殺山下的村民,村民殺光了我就去殺城鎮(zhèn)里的百姓?!?/br> 林葉說:“拋開欲望不談,我們,是敵人?!?/br> 第1022章 我佛慈悲我亦慈悲 白松禪師道:“我可以答應(yīng)你的是……云上寺的僧人,不問俗世之事。” 林葉道:“樓臺明玉不答應(yīng)的事,我也不會答應(yīng)?!?/br> 白送禪師沉默良久。 “這世道,可真是怪?!?/br> 白松禪師道:“我無欲無求也與世無爭,從沒有害過別人,為什么到頭來,卻是我被這般苦苦相逼?!?/br> 林葉道:“我用大道理解釋不了這件事,用不講道理可以解釋?!?/br> 白松禪師問他:“請問,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林葉道:“自私自利?!?/br> 白松禪師因為這四個字放棄繼續(xù)勸說,這四個字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堅如磐石。 “好?!?/br> 白松禪師說:“那我就去路王殿下身邊,還請你要信守承諾?!?/br> 林葉道:“不管禪師信不信,我不喜殺生,又不停殺生?!?/br> 白松禪師沉默良久后說道:“禪法度不了你?!?/br> 林葉道:“我也度不了我?!?/br> 他朝著白松禪師抱拳,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此時正月明星稀,看起來天空低垂觸手可及。 白松禪師等林葉走了之后,就將全寺僧人都召集了來。 他盤膝坐在高處,看著下邊眾僧眉目慈祥。 其實他知道,這云上寺里真正修行的人只有他自己,其他僧眾別說不想度人,連度己的都沒有。 之前宗政顯赫派人來的時候,主持就已動心,想著云上寺雖然在南疆地位超然,可終究抵不過護(hù)國神寺這更為超然的地位誘惑。 寺中僧人大概也都是這樣想。 禪宗在婁樊盛行,可是早已經(jīng)變了味道,越是地位高超,越不像是禪寺。 尤其是從某一代婁樊帝君開始在即位之前要找一寺廟掛名開始,禪宗在婁樊就開始變得更快更徹底。 小寺想成為大寺,大寺想成為國寺,小寺想要更多香火錢,大寺廟想要更多田產(chǎn)土地,到了國寺,就想要超然地位。 回想這一聲,白松禪師覺得有些恍惚,不真切,又讓他內(nèi)心備受煎熬。 “我離開云上寺之后,希望你們都還俗回家去,這是一場浩劫,不是一場機(jī)遇,人總是喜歡看最美好的東西,看的越真切,越是忽略了與美好相伴的兇險?!?/br> “既然都俗心未脫,求的也不是清凈坦蕩,那就回到俗世里去,想爭什么就去爭什么,只求你們,不要用禪宗的名號去爭,不要用云上寺的名號去爭,給禪宗,再留一些清白。” 一名云上寺弟子滿臉茫然的說道:“可若我們不是禪宗弟子,不是云上寺弟子,我們又拿什么去爭呢?誰又會在乎我們呢?” 主持呵斥道:“閉嘴!” 可他自己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若不是云上寺的底子,南疆誰會尊敬你?你想去爭俗世里那些令人著迷的東西,靠凡夫俗子的身份又能爭到些什么? 白松禪師因為弟子的這個問題,再次陷入沉默。 他不是沒有大道理可以講,可是忽然間他明白了,那個來自玉國的賦神境青年,為何不講大道理。 因為大道理解釋不了人的本性。 “我要說的話,只是我想說的話,而非為你們解惑,你們記住還是不記住,其實倒也不重要了?!?/br> 白松禪師道:“中原曾經(jīng)誕生過幾位圣人,其中有一位叫做孫循,他說,人從生下來其實是壞的,一味索取,欲望無度?!?/br> “他還說,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人后天經(jīng)過努力而得來的,而非天生就有,人創(chuàng)造出道德,世上才有了道德?!?/br> “許多人都說他是錯的,因為自很早很早以前,也有一位圣人說過人之初性本善……” “我到現(xiàn)在回想過往,才知道循圣所言不虛,他在幾百年前就已經(jīng)看的那么透徹,而后世之人聽了幾百年還不信他。” “也許不是不信,只是不承認(rèn),若承認(rèn)了的話,那人的根骨都不干凈了……禪宗說人生則六根不凈,其實也是一樣道理。” “我說這些不是希望你們能做到度己,我只希望你們能做到克己……如此,婁樊禪宗才有復(fù)興之望?!?/br> 主持聽到這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禪師,禪宗在婁樊歷來都很興旺啊?!?/br> 白送禪師搖頭:“興旺的,從來都不是禪宗。” 說完這句話,他抬起頭看了看初升的太陽,那淡金色的光芒灑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仿佛有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不能度己便克己,世上美好才會多一些,人人克己,何處不是極樂?” 老僧起身,朝著云上寺眾僧合十一拜,眾僧連忙回禮,個個態(tài)度虔誠。 清晨微光之中,白松禪師離開了云上寺,朝著宗政顯赫的大營一路過去,赤足而行。 宗政顯赫正在惱火,他恨不得將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一把火燒了,身體之外的火燒的越大越好,那樣心里的火大概才能平息下去。 他最信任的手下羅織都不敢說話,微微低垂著身子站在那始終都不敢抬頭。 “奇恥大辱!” 良久之后,宗政顯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們心里若有羞恥之心,就該知道婁樊已經(jīng)到了多危險的時候,區(qū)區(qū)一個玉人,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揚(yáng)威,而你們作為我的臣下,卻無一人敢阻止!” 他掃視眾人。 眾人皆低頭不語,臉色發(fā)白。 他們能解釋什么呢? 那玉人雖是賦神境修為,而且還強(qiáng)到可以殺了護(hù)國神衛(wèi)樓臺明玉,但真的是不可阻擋?這可是兵營啊,這里可有幾十萬人。 穿錦衣的讀書人,若有一個站出來大聲痛斥,那軍中人必會生出羞恥之心,也就更為團(tuán)結(jié)。 披戰(zhàn)甲的將軍們,若有人站出來振臂一呼,那軍中人自會與他一起奮勇向前,拼死也要將那玉人擊退。 可是沒有人在那一刻站出來,也就沒有人可以解釋什么。 “婁樊立國千年,從未有過這般奇恥大辱?!?/br> 宗政顯赫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要追隨我,輔佐我,讓婁樊重回巔峰,成就萬世霸業(yè),一個個說的那么好聽,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不覺得丟人么!” 其言如刀。 良久后,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己,羅織明白,終究也只能是他勸說幾句。 當(dāng)時他不在場,所以還有些理由,他若是勸幾句的話,路王殿下也會順著坡就下來了。 “殿下?!?/br> 羅織在心中仔細(xì)整理了一下措辭后說道:“殿下息怒,身子重要,殿下肩負(fù)帝國復(fù)興重?fù)?dān),要珍重身體?!?/br> 宗政顯赫怒道:“我差一點被人殺了,你說我身子重要,那你來告訴我,你們都知道我身子重要卻為何無一人敢站在我的身前?!” 眾人的頭低的更低了些。 羅織率先跪下來:“主上受辱,臣等皆是死罪。” 他這一跪,所有人連忙都跟著跪下來。 羅織道:“臣縱然百死也難辭其咎,萬死也難贖其罪,但臣斗膽請求主公,讓臣等再多活一陣子,他日在陣前再把這條命拼了,為主上大業(yè)盡一份力?!?/br> 宗政顯赫也知道不能太過,狠狠的吐出一口氣后,伸手把羅織扶了起來:“你知道我不是在罵你,你當(dāng)時又不在場?!?/br> 羅織道:“臣不在場,但臣同樣有罪?!?/br> 宗政顯赫緩了一口氣后說道:“你們都該明白,我生氣的其實不是你們沒人敢站在我身前阻擋那玉人,而是你們不團(tuán)結(jié)?!?/br> “真要是上下一心,猶如鐵板一塊,那玉人縱是賦神境修士又怎么敢孤身一人跑到這里來耀武揚(yáng)威?!?/br> “人心散,便會被人欺辱,越散,敵人越是跋扈,他們就知道你們不團(tuán)結(jié),所以便會肆無忌憚的欺辱你們?!?/br> “如果還是這個樣子的話,將來玉人真的會打過來,真的會踩在你們的頭上,還要問你們跪著活舒服不舒服。” 宗政顯赫再次吐出一口氣。 “都起來吧,你們知道我其實很信任你們,只是恨你們不能醒悟,諸位……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起身,一個個還是低頭不語。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