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4節(jié)
只要自己的功德,修行,都達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那自然不會被人遺忘。 他老實,可老實人往往還有一個特性……認死理。 他認準的道理,哪怕是他的座師也不好改變,就比如他當(dāng)年有機會進奉玉觀修行的時候,座師說你不必謙讓,該去爭取的就要去爭取,他的回答是……我娘說過,做兄長的就是要讓著做弟弟的。 又三十年后,岳中旗帶著他幾名弟子離開小如意城,用了十幾天的時間走到了青州州府所在,這里就叫做青州城。 青州城里的上陽宮分座自然規(guī)模很大,這分座里有上千弟子,個個都眼高過頂。 所以當(dāng)穿著一身帶補丁錦袍的岳中旗帶著幾個一樣穿著帶補丁衣服的弟子來到分座的時候,連當(dāng)值看門的分座弟子都以為他們是騙子,竟然敢騙到上陽宮來了。 那弟子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們,沒說話,可眼神里的意思就已經(jīng)很清楚了……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冒充上陽弟子? 當(dāng)岳中旗取出他的司座神官信物,那弟子檢查了足足五遍依然覺得有可能是假的。 于是他沒有把這件信物還給岳中旗,而是帶著信物去見了他的座師,他的座師在檢查之后確定是真的,出門看了岳中旗一眼后也覺得可能是假的。 于是,這個信物又到了青州分座司座神官莫故里的手中,莫故里仔細看了許久,也回憶了許久,終于想起來小如意城確實有一座規(guī)模很小的分座,小到他已經(jīng)忘了。 當(dāng)年之所以要在小如意城那樣閉塞清苦的地方建一個上陽分座,就是因為那里的百姓愚昧無知。 可是,上陽宮,卻把上陽宮的一座分座給忘了。 莫故里親自迎接出門,因為在他看來,一位能在那般艱苦的地方堅持了三十年的老修士值得尊敬。 到了門外的時候,莫故里看到來的人都穿著滿是補丁的上陽宮錦袍就愣住了,哪怕在出門之前,弟子已經(jīng)稟告說來的人看起來就像是假的,因為上陽宮的人又怎么可能會那么不體面? 見到他才知道,這不體面究竟是多么不體面。 岳中旗身上的那件錦袍上邊至少有二十幾處補丁,看起來更像是一件百衲衣。 不久之后,在青州分座弟子們詫異的目光注視下,來自小如意城的同門一臉羞愧的走進分座大門。 是啊,小如意城來的人是真的覺得羞愧,看著青州分座的弟子們一個個光鮮亮麗的樣子,他們沒有去想為什么自己沒有那樣的衣服,而是自責(zé)自己應(yīng)該是給上陽丟了臉。 什么樣的人教出什么樣的弟子,岳中旗的老實影響了小如意城的所有上陽弟子。 等到了吃飯的時候,更是把從小如意城來的弟子們都給驚著了。 岳中旗連連搖頭道:“為了接待我們,怎能如此奢靡?” 他哪里之道,平日里青州分座的人就是這么吃飯的,比以往,其實也只是多了一兩個菜而已。 聽到他近乎于懺悔般的聲音,青州司座神官莫故里有些難堪,而青州分座的弟子們卻無人覺得這是奢靡,甚至無人深思,他們?nèi)荚趦?nèi)心之中嘲笑著小如意城來的同門,身為上陽弟子怎么能如此土鱉? 他們覺得小如意城的同門給上陽丟人了,而小如意城的上陽弟子也是這么覺得的。 他們坐在那滿滿一桌子山珍海味面前,人人局促不安。 岳中旗甚至想起身告退,他覺得吃這些東西簡直是對他修行的一種折磨。 可是莫故里說,如果不吃也是浪費了,這句話擊中了岳中旗的內(nèi)心,于是他只好惴惴不安的坐下來。 吃這樣的山珍海味,他的弟子們覺得真好吃啊,可是還要小心翼翼的隱藏起來自己覺得好吃,而岳中旗只覺得難以下咽。 吃飯的時候,岳中旗提到了想去奉玉觀看看。 莫故里問:“師兄何故要去奉玉觀?” 岳中旗回答說:“代觀主派人來送信,說是朝廷準備取締奉玉觀,我打算去看看,去問問朝廷這是為何?” 莫故里道:“朝廷并沒有明文說過要取締奉玉觀,而且從朝廷發(fā)的通文來看還在極力維護奉玉觀,師兄就不必去了,況且,以你身份去了也說不上話?!?/br> 岳中旗疑惑起來:“為何以我身份去了會說不上話?” 莫故里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為他深知地位差距帶來的在話語權(quán)上的差距,一個小如意城的司座神官又有誰會在乎呢? 而岳中旗卻覺得,既然是上陽弟子,不管是司座神官,是禮教神官,又或者只是一名普通的白袍弟子,只要是真的為了上陽好,那就能說話,就能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這樣的看法,再次引來青州分座的弟子們一陣陣嘲笑,只是他們沒說口罷了,卻把嘲笑掛在了臉上。 莫故里耐心的勸說道:“以我來看,目前朝廷不會取締奉玉觀,而且,那位代觀主畢竟還掛著一個代字,他并不能真正的代表奉玉觀,或許只是他覺得受到了威脅,所以想讓各分座的人站出來給他撐腰。” 岳中旗搖頭道:“這不是撐腰,我覺得是維護……大玉,不能沒有奉玉觀?!?/br> 這幾個字,他說的無比堅定。 他講不出為什么大玉不能沒有奉玉觀的道理,但他堅定的認為大玉就是不能沒有奉玉觀。 他甚至不會引申表達:如果大玉沒有了奉玉觀,那大玉是不是就也能沒有上陽宮? 他只是覺得不對,不對他就要說。 “我看,師兄不如帶著弟子們在青州放松幾日,我親自陪你游覽青州,然后安排人護送師兄回小如意城?!?/br> “另外……” 莫故里道:“師兄在小如意城三十年的事是上陽錯了,無論如何也是上陽錯了,此事我會上報,一定會上報?!?/br> 岳中旗卻覺得,這有什么錯呢? “我是上陽弟子,上陽弟子在上陽宮任何一處分座都不該是錯的?!?/br> 他固執(zhí)的回應(yīng),他完全沒有領(lǐng)會到莫故里的好意。 所以莫故里都微微有些不喜。 因為莫故里是真的覺得,這個岳中旗如此固執(zhí)就是因為他內(nèi)心不甘,一個被人遺忘了三十年的人,又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岳中旗就是想借著這件事拋到歌陵城去鬧一鬧,順便借此機會讓上陽宮向他認錯。 他都已經(jīng)表示要把這件事上報了,可岳中旗還是不領(lǐng)情,那就有些過了,所以莫故里的不喜也逐漸在臉上浮現(xiàn)出來。 “師兄?!?/br> 莫故里臉色嚴肅起來:“奉玉觀的事可能就是陳微微自己想爭取更高利益,他可能是想做掌教,所以才會讓各分座的人去歌陵城幫他撐腰,這個時候誰先去了,朝廷自然就不會喜歡誰。” 岳中旗端坐在那認真回答:“大玉不能沒有奉玉觀?!?/br> 莫故里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解釋道:“如果師兄執(zhí)意要去,那不如就在青州停留一陣,等有人先去了,師兄再去也不遲?!?/br> 岳中旗仔細想了好久之后,給出了他的答案。 “上陽弟子維護上陽,為什么要等著別人先去自己后去?” 莫故里忽然間就懂了。 這位在小如意城堅守了三十年的同門師兄不是一個憤懣不甘的人,他就是一個純粹的人。 所以剛才他對岳中旗的輕視和不滿瞬間又收拾了起來,他端坐以對。 “師兄?!?/br> 莫故里再次解釋道:“雖然上陽教義上,上陽弟子平等,不管是哪怕是普通弟子,也能和掌教真人平等對話,可那畢竟只是教義上的一行字,并非是真實情況?!?/br> “地位,還是存在差別的,師兄你是小如意城的司座神官,去了歌陵城,根本見不到奉辦處里的輔臣大人們,連歌陵府的府治大人都未必能見到,更何況你是想見陛下?” “青州分座的規(guī)模大一些,可以我青州分座司座神官的身份到了歌陵,一樣見不到奉辦處的輔臣大人,歌陵府的府治大人倒是可能會抽空見見我,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莫故里道:“師兄,你去了,也幫不了奉玉觀,況且,還可能會被陳微微利用?!?/br> 岳中旗回答道:“我還是要去看看的,如果朝廷真的沒有取締奉玉觀的想法那我就帶著弟子回小如意城,如果朝廷想取締奉玉觀,那我就一定要求見陛下?!?/br> 莫故里嘆道:“那若陛下既要取締奉玉觀,又不見你呢?” 岳中旗肅然道:“陛下是上陽弟子,是奉玉觀觀主,是掌教真人,陛下就是上陽,陛下要取締奉玉觀……那陛下就是上陽叛徒!” 一句話,把莫故里嚇得心臟都幾乎停跳…… 他就那么看著這位同門師兄,忽然見就感覺到了這種老實人身上蘊含著的極為可怕的東西。 他久久無言。 第1081章 大官辦小事 上陽宮青州分座的司座神官莫故里對岳中旗格外欽佩,哪怕他知道這樣執(zhí)拗的人一定不會討人喜歡。 岳中旗是一個老實人,不管誰和他接觸都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可是一旦岳中旗認定的事,別說九頭牛,就算是九頭神獸,九條龍都不一定能拉的回來。 所以莫故里忽然間就生出來一種沖動,他想跟著岳中旗這樣的人去歌陵看一看。 看看岳中旗這樣純粹的上陽傳人,又會讓朝廷以何種態(tài)度對待。 他不喜歡陳微微,哪怕他從未接觸過陳微微也一樣不喜歡,不管是從陳微微的出身來看,還是從此人廣發(fā)文書來看,這個家伙都是一個不值得讓人尊敬的人。 但有一點又不可否認,現(xiàn)在站出來維護上陽的人正是這個不討人喜歡的陳微微。 猶豫再三之后,莫故里隨即寫了幾封親筆信,派得力弟子分頭送往四周的上陽分座。 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正如岳中旗所說……我不知道你說的人微言輕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無人敢言那才是真的可怕。 莫故里寫幾封信給相熟的司座神官,他不確定有幾人會與他同去歌陵,但他還是想試試,那句無人敢言才是真的可怕讓他格外觸動。 他還問岳中旗,你為何不帶上小如意城分座的所有弟子? 岳中旗的回答是……我們是去和朝廷和陛下說說這件事,不是去打架的,而且我也不會打架。 既然不打架,那帶上那么多人又有什么意義? 岳中旗還說,他母親在他小時候就說過……有理不在聲高,但有理不能不說。 我有理,但我還不能說,這天下間哪有這般的道理? 所以他覺得現(xiàn)在就是他有理,這個理,就是上陽宮不能沒有奉玉觀,而大玉不能沒有上陽宮。 莫故里這樣一個久經(jīng)沉浮且自認為做人圓滑的人,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被岳中旗這樣的老實人影響。 所以當(dāng)他帶上幾名親信弟子,告訴剩下的弟子要老實本分的時候,他自己都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偏偏還就是不想后悔。 如果他當(dāng)時后悔的話,誰還能阻止他后悔了? 令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往歌陵城去的隊伍竟然越來越多,他們并不孤單,走到京州治內(nèi)的時候,聚集起來的隊伍竟然已有七八百人,全都是從各地分座趕往歌陵的主事。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歌陵發(fā)生了重大變故,陳微微已經(jīng)把奉玉觀封閉了。 而此時,奉辦處里的輔臣們得到了關(guān)于各地司座神官要來歌陵的消息。 “這事還真是沒有出乎預(yù)料?!?/br>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