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中含有深沉的請求意味，緊接著又拋出了一個頗具誘惑的條件，“關(guān)于先前我們所約定的那個見到‘雙頭蛇’后的代價，我也可以依諾兌現(xiàn)?！?/br>
    凱因德怔然地盯著他半晌，而后嗤笑道：“雖然不知道用了何種手段，你已經(jīng)得到了吾神的傳承之力，又何必抓住我這殘魂不放，反正你的目的也只是離開這里而已?！?/br>
    啟并未因其的態(tài)度而后悔，“你說的很對，但這一路走來的經(jīng)歷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因為這所謂的命運(yùn)，恐怕只有當(dāng)一切恢復(fù)到正軌時，我才能得到解脫?！?/br>
    “命運(yùn)......呵，就算是法則，也無法脫離它的控制嗎？”這番話里用上了十足的諷意，凱因德的目光卻沉靜了下來，更像是在自嘲。

    然后他收斂了所有情緒，鄭重道：“善之法則，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這將決定我是否會答應(yīng)你的請求?！?/br>
    啟平靜地用眼神包裹著他，這又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你會為了某種事物而產(chǎn)生偏執(zhí)之心嗎？”

    剎那間，啟感到兩道如芒視線同時落在了自己身上，但他不加猶疑地答道：“當(dāng)然，我也由此為命運(yùn)所困，所以我從不認(rèn)為自己可堪法則之名?！?/br>
    那雙猩紅豎瞳里的色彩變得復(fù)雜，“我們果然是同類，厭惡欺騙卻又變得偏執(zhí)?！?/br>
    凱因德不再多言，塑像上的光芒逐漸變得黯淡，到最后接近于無。與此同時，他最后的殘魂鉆入了啟的神魂之中，為其編造出了一個幻境。

    “作為雙頭蛇誕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然失去了身為人類的記憶。這里只有我能給出的真實，你許諾的代價也不必兌現(xiàn)了，因為我一直知道我那被稱為穆克的半身所犯下的罪孽，根本無法得到寬恕?！?/br>
    “不過我很快也會前往他所在之處，我沒有忘記我失控的緣由，吾神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賦予我新生?！?/br>
    凱因德那帶著極盡悲涼與執(zhí)念的聲音長久地在此間回蕩，最后歸于平靜。

    啟在幻境中睜開了雙眼，入目是一片被鮮血污染的曠遠(yuǎn)原野，他這次并非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而是附身在了親歷者身上。

    這副軀體仿佛剛剛經(jīng)歷了蛻皮過程，變得極為虛弱，重生后的凱因德面對自己怪異軀體時的驚懼盡數(shù)傳遞到了啟的意識之中，然后在他們的視線中同時出現(xiàn)了一個碩大的蛇頭。

    更為驚悚的是，蛇頭連接著的軀體只有一半，蛇身直接從他的肩頭鉆出，而下半身則是一條粗壯的蛇尾，這與神廟中屹立著的雙頭蛇塑像如出一轍。

    他的記憶混沌一片，忘記來處與歸宿的凱因德迷茫地將自己的視線放得更遠(yuǎn)，陡然發(fā)現(xiàn)鮮血來自于形形色色的人類尸體，而在他的潛意識里，這才應(yīng)是自己原來的模樣。

    腹中的空虛幾乎快將他的意識吞沒殆盡。在發(fā)現(xiàn)處于自己肩頭的蛇并無攻擊意圖后，他顧不得自身詭異的變化，奮力挪動著蛇尾，依靠著本能行動，到最后幾經(jīng)爬行，終于靠近了這血腥地帶的中心。

    腥臭腐爛的氣息本該讓他退卻，然而他改變后的身軀竟然對那些血rou產(chǎn)生了一種......渴求。凱因德拼命抑制著自己現(xiàn)下嗜血的本能，將利爪刺進(jìn)蛇尾企圖讓自己清醒。

    “不要抗拒，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這樣的意識突然闖入他的腦海，他驚疑不定地側(cè)首，對上了巨蛇的猩紅豎瞳。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他無法否認(rèn)，這樣的確是巨蛇向他傳遞出的訊息。

    “不，不！”他低聲嘶吼著，否認(rèn)著這不屬于己身的暴虐因子，甚至鼓足勇氣將利爪伸向了肩頭的蛇身，卻遲遲無法下手——他也不能違背本能，去傷害他軀體中的另一個意識

    凱因德最后絕望地想將利爪刺進(jìn)叫囂著空虛的腹部，即使他才剛剛復(fù)生，已然瀕臨崩潰，怎么樣都好，孤獨地身處這樣的煉獄當(dāng)中，不若讓他的神魂重歸虛無。

    然而這副軀體中的另一個意識阻止了他，巨蛇cao縱著從他右肩處伸出的蛇尾，拾起一塊沾染了腐rou的鋒利石棱，毫不猶豫朝自己的蛇身劃去。

    新鮮的血液滴落在凱因德的臉上，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重生后嗜血的本能，尖牙驟然抵上了巨蛇的脖頸......

    待他眼眸中的暴亂漸漸平息，巨蛇也奄奄一息地纏繞在他的手臂上，吐出黑色的蛇信。

    “你用自己的血rou滋養(yǎng)了我，為什么？”經(jīng)歷了方才的一切，即便聽到自己陌生的嘶啞至極的嗓音，凱因德也不再只顧著恐慌。

    第45章 十日之惑

    他的困惑很快便得到了回應(yīng)，與之前相似的意識重新進(jìn)入了他的腦海，“我不愿看著你為了逃避本能而選擇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新生。”

    巨蛇抬起自己的頭顱，輕輕蹭著他的手臂，這次的話語直接從蛇口中吐出：“我知道記憶盡失的你有著無限迷茫，但我想，你從來就沒有忘記過那個帶著重要羈絆的名字，我的名字，對嗎？凱因德。”

    凱因德，這是他唯一清楚記得的，關(guān)于自己的名諱，至于另一個......

    每當(dāng)他想去深究巨蛇所說的羈絆，一種極為復(fù)雜的情感便占據(jù)了他的全部神魂，附身其上的啟也能感受到他痛苦掙扎的過程。

    躁動的利爪無數(shù)次地刺破掌心，直至血rou模糊，凱因德終于無神地念出了那個深刻于自己神魂的名諱：“穆克......難道你是穆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