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自看到圣殿的那一刻，想要登頂前往的渴望就不斷縈繞于祂的心間，但這一幕顯得頗為狼狽，因為赤身裸體的祂只能近乎爬行般地在沙地上挪動。

    后來，祂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斜斜的陰影，祂試探性地抬頭，與一雙猩紅色的空洞眼眸對上了視線，對方同樣擁有著一頭黑色的發(fā)絲，只不過長度被修剪至耳后的位置。

    祂的嘴唇翕動著，想詢問對方的身份，新生的喉舌卻發(fā)不出像樣的音節(jié)。

    對方亦一聲不吭，只是脫下了身上的潔白外袍，交由祂裹身，又伸手扶抱著祂，令之能夠勉強站立。

    巨大的法陣也同時在二者腳下顯露紋路，伴隨著空間的扭曲，數(shù)道強光閃過，祂們瞬間被傳送至位于山巔的圣殿內(nèi)部。

    立于冰冷的石制地面，祂們頭頂之上，是一幅精細(xì)的壁畫，那源于這個世界的造物者。

    待祂收回視線，微微晃神之際，身側(cè)的黑發(fā)少年便已消失不見，而祂的眼前出現(xiàn)了另一個和自己如今的軀體構(gòu)造相同的存在，只是對方須發(fā)皆白，一雙眼睛也渾濁不堪，面龐上遍布溝壑，渾身被長袍包裹，裸露出的皮膚也盡顯老態(tài)。

    不久之后，祂就會明白，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老者是這個世界本原般的存在，也間接鑄就了祂日后的種種苦難。

    老者的視線執(zhí)拗地鎖定了祂，雙目也同時散發(fā)出幾分可稱癲狂的喜悅，被其注視，祂只覺如芒在背。

    “你好啊，外來者?！睂Ψ铰冻鲆粋€和善的笑容，明明傳入自己耳中的是從未覺曉過的陌生語言，祂卻能準(zhǔn)確理解對方的意思。

    可還不待祂作出任何反應(yīng)，浩如煙海的信息就瞬間涌入祂的神識當(dāng)中——語言、文明、生命......有關(guān)這個世界的一切。

    雖然那是對方擅自為之，不過也的確省去了不少麻煩。

    除此之外，對方還將一面水鏡移向祂的身前，讓祂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如今的形態(tài)。

    清晰的面部線條勾勒出完美輪廓，經(jīng)由水鏡映照在那翠綠色的眼眸之中，而即使身形高挑，那長過腳踝的黑發(fā)也已成為了一大牽絆。

    祂輕輕拉扯著自己面部的皮rou，說出了通曉語言后的第一句話：“我為何會擁有這樣的身軀，是因為你么？”

    祂的眼神中不乏戒備，卻又實在無法從別處尋找到答案。

    老者將祂稚嫩的表現(xiàn)盡收眼底，“你可以如此認(rèn)為?！?/br>
    祂猜測不出老者的目的，不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在尋找和我共生者的下落，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么接下來就不要妨礙我?！?/br>
    話音未落，先前那個沉默的黑發(fā)少年便閃現(xiàn)至祂身側(cè)，老者以一言點破了祂的疑慮，“很可惜，你沒能認(rèn)出祂來?！?/br>
    見祂站在原地沉默，老者繼續(xù)說道：“你的學(xué)習(xí)和接受能力都很強，并且兼有生機與毀滅兩種特性，你比祂更適合作為‘容器’?！?/br>
    這加深了祂的忌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一定會帶祂離開。”

    身側(cè)的少年陡然倒地不起，渾身抽搐，不多時一團灰暗的物質(zhì)便從其體內(nèi)徐徐升起，最后被老者囚于掌心。

    “你確定么？祂本就因為吞噬了過多的毀滅之力而瀕臨滅亡，如果沒有我的相助，你早就迎來了同祂的別離。”

    那既是一種漫不經(jīng)心卻又能掌控一切的語氣，也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

    “......利用祂引誘我來此處，你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祂依舊不習(xí)慣用雙腳站立，但仍勉力維持住身形，瞪視著眼前的“罪魁禍?zhǔn)住薄?/br>
    老者舉起了對方的本體，“這個世界上所存有的毀滅之力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越了其能夠承載的限度，正如祂的身軀一樣瀕臨崩潰，我一直在尋找著救世之法?！?/br>
    祂毫不留情地說出了心中所想，“但這與我們無關(guān)。”

    老者乜斜著瞧祂，似是在嘲諷祂的天真，“你以為你能成長到如今的地步，所吞噬依靠的那些力量是從何處而來？如果不是你們吸取了太多從此世‘泄露’而出的力量，我也無法在你們有難時施以援手，將你們引渡于此世?！?/br>
    第101章 渡岸

    這么說來，那時祂所見的那一線光明......其實將祂們引向了另一個“深淵裂隙”。

    來之不易的自由與光明轉(zhuǎn)瞬即逝的絕望之感，頓時席卷了祂的內(nèi)心，也使祂形容狼狽地跌坐于地。

    老者始終漠然旁觀著祂的心境變化，并“善意”提醒道：“當(dāng)然，生來便具有吞噬之力的你只會越來越強大，何必去在意一個微不足道的‘共生體’呢？”

    作為世界的本原，只求萬物平衡的冰冷法則便是其唯一的信條。

    這激起了祂心中的波瀾，也促使祂立刻就下定了決心，“祂曾陪伴我度過漫長的孤寂歲月，所以我不能對祂置之不理?！?/br>
    這正好迎合了老者的目的，但祂卻聽得其嗤笑道：“因此，懼怕孤獨的你永遠(yuǎn)無法成為真正的強者。

    祂未加反駁，只用一雙眼睛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造物者，等待著對方表明態(tài)度。

    “你的共生者可以從此世中獲得維系身軀的力量，作為交換，我需要你以己身去承載此世的毀滅之力，以及在我沉睡期間，負(fù)責(zé)維系世界的運轉(zhuǎn)?！?/br>
    祂的神情早已麻木不堪，“......我答應(yīng)你的所有條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