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喜歡?”他這樣問。 我訥訥地點頭,卻受不住他的眼神,匆匆躲開了。 便聽陸昭戎笑,“長玉喜歡我的手,我日日借長玉看也無妨??砷L玉喜歡這角樓,我可不敢?guī)氵M去看?!?/br> 我不解地又把目光轉(zhuǎn)回去,“為什么?” 然后不自在地將手抽出來。 說來也奇怪,在天虞山時我倒時常喜歡拽著他到處跑,總急于同這個新鮮的人物分享一些東西。如今到了他慣常生活的地方,分明新鮮的玩意更多了,卻反而有許多拘束。 陸昭戎也不介意,只是又自然而然地重新牽著我的手?jǐn)D出人群,“九月末,子孫入堂,次日祭祖,可是難得的大日子。” 我歪著頭往外看,“祭祖是什么?” 昭戎得空回頭瞧了我一眼,“祭祖……就像天虞的拜神節(jié)。十月初一煨寒衣。大家族里面要提前一天入堂廟?!?/br> 我想了想,應(yīng)了一句,然后盯著他牽著我的那只手,漸漸出神。 我那時牽著他的時候,似乎沒有這樣的……親昵? 陸昭戎走在前面,我抬頭看的時候陽光鋪灑在他身上,溫?zé)釁s凌厲的背影叫人心生幾分荒唐感。 我能感受到他的保護,也感受得到他親昵里隱藏的刻意。 我沉默地凝望著他——保護。就像……阿爹對阿娘那樣? -------------------- 第21章 煨寒衣 巳時初,鐘聲響罷,角樓外圍觀的人群慢慢散開,我踩著昭戎的影子一步步往前走。 路上挎著竹籃的男人幾乎不做停留,我打眼一瞧,竹籃里裝著新鮮的果子,紙疊的衣裳,新奇的罐子和紙包的物品。 我拽拽昭戎的手,“那些都是要祭出去的嗎?” 他順著我停下步子,回眸的時候陽光正在他睫羽上跳動,我的注意幾乎被他全部吸引走了,他看了看那個男人籃子里的東西,眸光霎時間溫柔下來,牽著我慢騰騰往前走,直到我和他并肩,“水果,點心,酒,五色紙和衣裳。祭祖需要花費很多,你看?!?/br> 他指著沿街門庭若市的店鋪,耐心地解釋,“他們?nèi)ミ@樣的鋪子里采買,到了晌午去祭奠先人,家中逝去的父母,不幸亡身的兄弟姐妹。陰陽兩隔,收到這樣的禮物,定然心中熨帖?!?/br> 我想了想,側(cè)頭看他,“你也會去嗎?” 昭戎愣怔了一下,很快偏移開目光,“寒衣節(jié)的習(xí)俗,我在家中時常常會去?!?/br> 我細(xì)品了品他的話,有些微的詫異,問:“為什么有時候不去?” 他張了張口,似乎不知道該怎樣作答,“我……我有時會有其他的事情……你也看到那邊的大家族,這個時辰就已經(jīng)在祠堂敲鐘了,我有時實在抽不開身?!?/br> 我抬眼看他,故作恍然大悟道:“昭戎家里原來是大家族。” “不,我……”昭戎眉宇間閃過一道局促,“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我沒忍住笑了笑,倒也沒有出言奚落。 若是不小心惹惱了他將我丟在這里怎么辦?人生地不熟的。 所幸他并未同我計較,像我在天虞山上逗弄他那樣,面上極淺地浮上一層紅暈,目光錯開我,然后很快整理好心情。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緩步朝前去。 我被他最后一個動作驚了一下,抽了幾下沒能抽出來,見他輕飄飄的眼神掃過來,有些尷尬。 顯然他蓄意報復(fù),我便也不再掙扎。到了他的地盤,我也沒有太多底氣。 “過了寒衣節(jié)就要入冬,這里不比天虞山四季如春,天會愈來愈冷。”他邊走邊說,“十月初一婦女忌出行,備寒衣過冬,悼念祖先?!?/br> 我捉住他的字眼,“四季如春?” 昭戎看我一眼,慢吞吞解釋:“人間分歲月,二月起,每三月過一個時節(jié),春夏秋冬,翻年新歲,人長一年?!?/br> 所以,他怎么知道天虞四季如春的? 他停下腳步,忽然很認(rèn)真地看著我,眸色中瀲滟的波光如醺如醉,攝人心魂,“長玉?!?/br> 我不由自主地回應(yīng)他,“嗯?” “往后歲歲年年,每一個節(jié)日我都說與你聽,你不必怕,也不必為神受累,若掛念了天虞,便來尋我?!?/br> 陸昭戎寧靜的目光穿透了空中漂浮著的塵埃,聲音里仿佛帶著蠱惑,他眉眼溫柔地彎起來,說:“我便假裝你阿婆,陪你在小屋子里想家,如何?” 我怔怔地望著他,掌心的溫度從相交處徐徐渡來。 就像在海上,他站在船頭,溫柔而耐心地守望著我,擔(dān)憂和歡喜幾乎藏不住般在他眼底深處翻騰;就像我仰頭望著天虞,期待著神明降落一般。 鬼使神差,我彎起唇角笑了,應(yīng)道:“好?!?/br> 只是他眼中還多出一樣情緒,我暫時看不明白。 他揣著那塊青玉,牽著我,走向了我進入人間的第一站。 這個地方叫琴川,是陳郕少有的富饒之地,無物稀缺,素有“海上錦城”之稱,乃是陳郕唯一一個臨海地區(qū)。 琴川盤踞兩大家,秦與黎。秦家獨大,后宅結(jié)構(gòu)復(fù)雜,昭戎敲響秦家大門前同我講的很明白,進了門一切都聽他的。 我沒有意見。 秦家大門上古銅色的獅頭門環(huán)折射著寒光,昭戎沉著地扣動了三次,又等了一刻鐘才有人來開門。 那看門的小童趾高氣昂,就差臉上寫個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