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海上的風帶著腥咸的味道,潮濕且綿軟。我安靜地感受著吹拂的風,并沒有回應他。 腰間突然從兩邊纏上溫熱的手臂,我愣怔著朝后墜倒。 陸昭戎柔順的長頭發(fā)從背后觸探,以致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側(cè)面滑動??罩懈拥陌l(fā)絲輕柔緩慢,而陸昭戎胸膛里的聲響雜亂劇烈,我出神般地聽著,卻怎么也聽不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不是不開心?” 我愣怔住了。 陸昭戎垂頭,呼吸聲近在耳側(cè),“你有什么情緒可以跟我講,我總會幫你的?!?/br>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笑著搖了搖頭,然后猶豫了一下,緩緩伸手,拍了拍他攏在身前的手。 他隨著我輕輕的安撫慢慢放松下來,抬頭看向了遠處的紅幡,低聲細語:“長玉,你這樣,讓我害怕。” 我側(cè)頭看他,看到他目光里的迷離,失笑道:“有何怕?” 他垂眸同我對視,語氣有些僵硬,執(zhí)拗道:“就是害怕?!?/br> 我看他委委屈屈的表情就想笑,不過到底忍住了,引逗他道:“怕什么?” 他果然一下子帶上了怨念,正前思后想怎么和我傾訴,忽覺不對而話音一轉(zhuǎn),神情變化,反問道:“你又逗我?” 我再也沒忍住笑了,在他懷里笑得前俯后仰顫抖不止。偏偏陸昭戎還火上澆油,手上不安分地撓來撓去,叫我左閃右躲逃脫不得。 過不久他也跟著笑起來。波光粼粼的水面被他映襯,連帶著遼無邊際的海也變得冶麗妖嬈。反而是我笑著笑著不笑了,滿眼都是他身上瑰麗的顏色。 “陸昭戎?!蔽?guī)缀跏莿x那間的心神一動,“你有多喜歡我?” 他眸光溫柔,笑意來不及收斂,聞言新奇地盯著我瞧,“小仙人不是最清心寡欲了,如何想來這樣的問題?” 我眉梢微揚,反擊道:“那你詭計那么多,有想到怎樣回答我嗎?” 他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我正經(jīng)八百地追你在你這兒反倒成詭計了,小仙人果真不近人情。” 我撇撇嘴,沒理他。 “那就算是詭計?!彼ь^看向茫茫水面,“你可是我使計得來的,金貴著呢,就是給我一沓子的神仙也不換,這般答可過得去?”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 神對我來說可能要緊一些,但對于他來講……真的可能沒那么重要。 但我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寸步不讓,所以打算掠過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卻聽到他低聲補充道:“大概……就像天虞神。” 我沉默了。 然后他又低聲確認,垂眸掩蓋住自己的情緒,說:“大概?!?/br> 我看著他笑了笑,回道:“我會放在心上的。” 他這話有些沒頭沒尾,但我莫名聽懂了。 這么些天他粘著我,我倒弄明白他了一件事。如果是他不經(jīng)意叫人看見的情緒,那很有可能是他故意的;如果他刻意叫人看出來了前思后想的情態(tài),那就是他壓根不屑對付,只是給人的錯覺,實際在想別的;但如果是他沉默著做出的決定,那這件事在他那里一定有些分量;如果,是他刻意掩飾的事物,他一定很在意。 我仰頭往他身上靠了靠,舒適地閉上眼。 “嘖?!鼻啬洗ㄓ懭藚挼穆曇艨偛缓蠒r宜地響起,“如今都不作遮掩了嗎?” 我一把抓住昭戎要松開的手,連眼睛都沒睜,道:“不要理他。” 昭戎低笑了兩聲,攬著我又緊了緊,懶洋洋地點頭致意,回他:“你既知道,就不要總是自討沒趣?!?/br> 秦滿沉默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齒:“去,附近不要有人?!?/br> 小童應聲,“喏。” 隨后他踱步行至旁側(cè),斜靠在欄桿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打量了幾遍——欄桿上忽然有了重量,“錦城來了三次信,都在我這放著?!?/br> 陸昭戎把下巴往我肩頭上一放,充耳不聞。 秦滿也不氣餒,語氣平淡:“你考慮考慮?!?/br> 陸昭戎腦袋一轉(zhuǎn)側(cè)枕在我肩上,隱約能感受到打在肩上的睫毛,胸腔的震動有些令人發(fā)麻——“嗯?” 秦滿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找什么,“府中的信鴿來回了三次,現(xiàn)下半個陳郕都知道你在秦府,這幾日府里派去的人也該回了,我不可能一直替你瞞著,你們什么打算?” 我睜開眼睛,瞧見秦滿手里拿著三封信。 陸昭戎又轉(zhuǎn)頭用下巴硌我的肩窩,仿佛正休憩養(yǎng)神,并未回答。 秦滿整個身子壓在了護欄上,話中染上了幾分陰霾:“你搞清楚,秦府不是我說了算的?!?/br> 陸昭戎緩緩睜開眼,安靜了半晌,慢慢松開我。 我轉(zhuǎn)頭看他,他便抬手撫過我的鬢發(fā),溫和地笑著說:“一會兒就回來?!?/br> 我沒說話,轉(zhuǎn)眸又看向無邊無際的海面,聽得幾聲鷗鷺鳴叫,云霧轉(zhuǎn)瞬翻滾。 紅幡愈加清晰招搖,厚重的風裹挾著水汽忽來忽去,船帆鼓脹撐滿。 趁著有風無人,秦老爺緩步上來,似要與我搭話。我便側(cè)頭看他一眼,然后又繼續(xù)盯著紅幡。 “南川倒是和你們有話說。”他背著手,瞇著眼睛吹風,仿若閑聊般,“你一個人在這里?” 我安靜地看著遠景,并不理會。 我是個啞巴,風聲這么大,也聽不見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