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么？”

    他問。純粹地沒話找話。

    于長玉似乎聽出來了，所以笑他了一下，回說：“昨天睡得早，也便醒得早。想著下雪時(shí)好看，就出來看看?！?/br>
    陸昭戎聞言皺了皺眉，道：“那也不必跪在雪地里?！?/br>
    眼見著他沉默，陸昭戎趕緊掠過這個(gè)話題：“好了。我沒有要責(zé)問你，只是夜里涼，對身體不好?！?/br>
    然后下意識瞥了一眼于長玉的表情——他現(xiàn)在偶爾也是能看出什么來的。

    本來把人帶回屋他就要走的，但可能是燭火的顏色太暖和了，映照在于長玉臉上，仿佛把這個(gè)人墜進(jìn)了人間，靜謐卻溫馨。他安靜地靠在床頭，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眼眸中悄然劃過一抹期待。

    ——他在留他嗎？

    燭光打過于長玉的半邊臉，將眼瞳映照成赤金色，他只是在燭光下看到于長玉的眼睛，道別的話就生生拐進(jìn)了喉嚨里。

    他站在床邊看著于長玉出神，小神仙也一直盯著他瞧。

    陸昭戎心底忽然間被敲了一下，突然特別想抱住他。

    如果，今后他想留住于長玉的時(shí)候，長玉也能這樣抱住他，他就……

    就……

    陸昭戎笑了笑。

    一時(shí)竟不知能怎樣。

    于長玉手一動(dòng)，他立馬說：“冷，叫我暖暖?！?/br>
    小神仙瞪了他一眼，眉目間生出許多風(fēng)情。

    他不敢多看，連忙垂下視線。

    過了一陣，他出聲：“長玉?！?/br>
    “嗯？”

    無話。

    周圍忽然變得安靜。

    ——如果以后，他沒有那些事情要管，他們就像現(xiàn)在這樣相擁而眠，也是很好的，對不對？

    他沒有勇氣問出來。

    陸昭戎張口換了一句：“這已經(jīng)不是天虞了，不用總是聽那勞什子的神，聽我的。”

    于長玉輕笑一聲，道：“那你說?！?/br>
    他側(cè)過目光，靜靜地凝望著于長玉的眼睛，低聲說：“明日里我請的先生會(huì)來?！?/br>
    “先生？”于長玉側(cè)了側(cè)頭，“來教我的？”

    如深林般的眼眸在燭火的映射下消散了霧氣，他看見密林中的光線深情繾綣，若即若離地環(huán)繞在他周身，引人迷離，勾人魂魄。

    于長玉看著他的目光里，沒有霧氣。

    沒有。

    是不是，他已經(jīng)和別人不一樣了？

    他幾乎是著了魔般在口中縈繞著這一句話，他不敢開口，他想問問，長玉，你喜歡我嗎？

    然后他開口：“長玉?！?/br>
    “嗯？”

    “我可以吻你嗎？”

    他脫口而出。

    于長玉愣怔了一下。

    陸昭戎眼睫一顫，心臟瞬間收縮——怎么會(huì)，說出這樣一句話？

    ……小神仙慢慢睜大了眼睛，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于長玉向來清淡的眉宇因?yàn)樗@一句話陡然靈動(dòng)幾分，平添一股深邃的情意。陸昭戎只覺他眼眸仿佛柔和了很多很多，好像在邀請一般在燭火中愣怔著。

    陸昭戎被吸引著慢慢湊近，于長玉平緩的呼吸幾乎近在咫尺，他為自己稍作辯解道：“我從前一直不曾吻過你?！?/br>
    于長玉眼眸微動(dòng)，似乎想躲。

    他便緊追著問：“可以嗎？”

    陸昭戎順從這個(gè)唐突的開始，不論得到什么樣的答案也都決定接受。左右，他在于長玉這里碰到的刺已經(jīng)不少了。

    ——然而小神仙并沒有說話。

    他沒有點(diǎn)頭，卻也沒有搖頭。

    陸昭戎忽然生出很多耐心，道，至少，于長玉在認(rèn)真考慮這件事。

    他看見于長玉的目光垂了下去。

    忽然間陸昭戎明白了于長玉的很多想法。

    他在默認(rèn)。

    他一直在嘗試著接受他，一直在為了他退讓。從天虞山上救起他，違反了規(guī)則；上祭臺(tái)帶著他，敲打了天虞山；跟著他走出山林，走進(jìn)了他的世界；搭上了他伸過去的手，觸碰到他的情意……

    他在努力地喜歡上他。

    為什么？

    陸昭戎輕輕吻過于長玉的唇，他想知道為什么。

    因?yàn)樯竦闹家鈫幔?/br>
    于長玉說過，神帶了聲音來，讓他幫他。

    為了神的旨意，連感情也交付出去嗎？

    他慢慢攬過于長玉的肩膀，眼眸微垂，想掩蓋過這段思緒。

    手不自覺地扶上于長玉的腰，陸昭戎閉上了眼，道，可是他真的很喜歡于長玉，很喜歡很喜歡。

    ——

    于長玉忽然抬了抬頭。

    柔軟的觸感從唇上席卷而來，雖然只有一瞬間，陸昭戎瞬息被這一瞬間勾走了所有的神思。所有的克制和小心溜得杳無蹤跡，無處可去的情感順著溫?zé)岬拇奖加慷?，天地皆空?/br>
    于長玉那么溫柔地回應(yīng)著他，修長的手穿梭過他冰涼的長發(fā)，山林般清潤的味道彌漫在整個(gè)身體間，沖淡他所有的不甘心。

    這樣的情緒波動(dòng)，不屬于他的神，屬于陸昭戎。

    燭火忽有輕響——瞬間將陸昭戎拉回理智。只差一點(diǎn)，他就要沉浸其中了。

    他微微錯(cuò)開于長玉，顫抖著睜開眼睛。

    于長玉捧著他的臉在唇邊吻了吻，眼神中透著癡迷，又溫柔地吻過他的側(cè)臉和眼角。

    陸昭戎指尖驚悸般顫抖了一下，落荒而逃地躲開了于長玉如此深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