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長孫容姒眸色微有波動,“呈上來?!?/br> 小童匆匆而去便又匆匆而歸,兩個人左右兩邊拉開卷軸,徐徐一展,長孫容姒視線定定地放在上面,沉默少許,抬手示意向外展示—— 一幅水墨山河。 小童高唱出那句詩: “朱筆落時雨微雪,梅與河山兩凋零。” 一時滿堂寂靜。 我聽此句心底輕輕撞了一下。 他畫上簡簡單單,因而顯得有些枯敗,一半是秀麗熱鬧的亭臺樓閣,一半是靜謐安然的村莊。 那是個寒冬,拉車的老翁從村莊走向樓閣,衣衫單薄,畫面大氣,山間隱隱約約有霧氣繚繞的感覺,畫得很模糊。 昭戎把手里的茶喝完,起身招來婢女,直言身體不適先行告退,然后帶著我悄然離去。 等上了馬車人就往我懷里鉆,哼哼唧唧著腹里燒得慌,埋怨我讀書少,各種折騰。 我自知理虧,便叫他在懷里翻來覆去,猶豫了一下,抬手在他腹部輕輕揉著,承諾道:“我今后多讀些書?!?/br>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瞇瞇地趴在我身上,“長玉?!?/br> 我看著他,“嗯?!?/br> “長孫容宓在的時候……”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你是不是醋了?” 我僵了一下,沒出聲。 但下意識抿了下唇。 陸昭戎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底有些失望,“不能叫我高興一下嗎?” 也許是方才的撒嬌勁頭還沒過去,他語氣里委委屈屈,眸底深處透著絲絲縷縷的期待和小心,便忽然叫我回憶起那份悶痛來,回絕的語調(diào)驟然一轉(zhuǎn)——“是?!?/br> 我脫口而出,連自己也愣了一下。 陸昭戎臉上空白了一瞬,繼而眼眸微向上抬,眼睛緩慢而細微地睜大,嘴唇動了動,“你,再說一遍。” ……比起他小心翼翼的神態(tài),此番動靜其實更叫我難過。 我默了默,抬手按住他后腦,不容置疑地在他唇上吮了一下,“她比我更合你心意,我不喜歡?!?/br> ——陸昭戎怔怔地望著我。 我垂著視線任他看,忽一抬眼,便見他眸中泛著星星點點的笑意,眼睛里閃著明動的光澤,我竟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詞匯來形容他的模樣……我想,這可能是一種心境。 也許在將來很久,我和他越走越近的時候,回想起這個瞬間,我還是會被他驚艷到。 我花費多少時間了解到的,有關昭戎的事情,那個姑娘幾句話就知道了,她比我更解人,比我更會巧言令色,比我膽子大比我聰明——而且,離他那么近。 我不喜歡。 -------------------- 第61章 多事年年二月風 我以為他不舒服,便不會忙別的事情了。馬車從客棧后門進去,他留在庭中小榭里吹涼風,只叫穆青去幫他煮些溫養(yǎng)解酒的湯藥,在亭子里備了茶點,轉(zhuǎn)頭便來打發(fā)我:“這邊冷,你回屋練字?” 我想了想,問:“是哪家人?” 他笑了笑,“長孫家?!?/br> 我沉默著皺了皺眉,他這是打算用長孫家。 但是……長孫家皆女子,哪怕底下也有許多門客,卻也會處處受掣肘。 我仔細想了想,便也嘆了口氣,道,無法,淳于家不堪大用,西陵家略顯粗笨,長孫家?guī)讉€姑娘倒也真是各有千秋,只是難為他,后面要對長孫家處處幫扶。 我依言去了樓上,安下心來練字。 朱筆落時雨微雪,梅與河山兩凋零。 梅先生的話總是很鋒利,我啞口無言地笑了笑,想來宴上又是一番文縐縐的唇槍舌劍,今日倒也算是見識了先生口中的強辯之文士,可謂殺人心之無形。 我瞧著紙上還不算太有風骨的字跡,總覺得對不住他的句子,于是便又寫了幾遍。 如果昭戎寫的話,應該會很好看。 我一個人打發(fā)時間總會無聊,便去后廚看穆青熬藥,咕嚕咕嚕的氣泡輕輕撞擊著瓷罐子,我便問:“這是什么?” 穆青回頭看了看我,起身行禮,“公子?!?/br> 我隨便抬了抬手,好奇地瞅著那藥罐子,“這個是用來煮藥的?” 他抿著唇笑了兩下,回道:“是?!?/br> 我又想了想,問:“苦嗎?” 他愣了一下,“……藥都是苦的?!?/br> 我嘆了口氣,道,難為昭戎不舒服還要喝了。 熬湯藥大概一兩個時辰,雖說已經(jīng)有好大時候了,但還是有的等。 我扯了小板凳在旁邊坐,看他拿著扇子扇火,覺得還挺暖和,便托著腮盯著那團火看,柴木炸裂的輕響時有時無。 那火紅紅的,躥出一陣一陣灰色煙霧。穆青安靜地把火喂小,側頭看了我一眼,“最近怎么不見紅木?” 我愣了愣神,視線滑動了一下,“她……昭戎不喜歡她。” 他沒來由笑了一聲,沒說話。 我近來同穆青關系挺好的,畢竟我不像昭戎總要求他做什么,因為我也無所事事。 我挺喜歡穆青,他很安靜,也不嘮叨,常常像不存在一樣,但如果你叫他,他就會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你面前,很有安全感。 我便是一個人在屋子里待上一天,也不覺得是孤單的。 我思及此愣了一下,原來我……已經(jīng)開始有孤單的概念了。 “長孫家派了二公子來。”他緩慢地扇著風,“梅公子在大公子那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