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原本在昭戎和一眾人緩慢而努力的作用下,陳郕只剩下經(jīng)歷改革的動蕩。只要民眾絕對服從世家,世家內(nèi)部再分為三六九等,令人恐懼的凝聚力便會自發(fā)形成森嚴的等級。 也許這些在他們看來,是一件冗長而緩慢的事情。但從我的角度來看,我,甚至大荒的一些神,我們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 因為信仰和傳教就是一切原則。 但人間不同。 周府的野心來源于,他們認為陳郕需要貴族。 我曾經(jīng)看到過,如果一個人的周圍大部分生活得比他要輕松,得到的比他要多,他就會認為自己是生活不如意的那一個。換而言之,他們的快樂和幸福大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他們更為脆弱,更為復雜,需要用很多迂回縈繞的手段,曲折離奇地達到這個目的。因而這里的人們總是認為,他們需要比他們地位更低下,能夠被他們欺辱和輕視的一部分人存在,才能夠證明自身的價值。 而往往,他們體現(xiàn)自己價值的方式在于,或者善良,或者輕狂。 所以周府認為,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是理所當然的。 于是經(jīng)過多年的游說和成長,周府的意圖慢慢滲透了陳郕。舉錦城各世家之力,陳郕逐漸形成了大一統(tǒng)的趨勢,并保持了下去。 萬事俱備。 而在這時出現(xiàn)了變故。 某種意義上來講,昭戎親手毀掉了他一手造成的局面。 現(xiàn)如今陳郕一分為二。周鄂占一半,昭戎占一半。 昭戎和周鄂必須在相互觀望的這段時間里,盡可能多地收攬勢力,各自進行改革,分化,然后有一方吞掉另一方,進而繼續(xù)建立秩序。 涼風過去,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霧蒙蒙一片。 遠遠地,我看見城門外的棗樹上似乎碩果累累,樹下坐著一個人。 樹上拴著的馬尾巴不耐煩地一掃一掃。我分辨了好一會,有些失望。 不是昭戎。 過了沒多久,他隨意抬頭張望了一下,輕易發(fā)現(xiàn)了我們。 那個人翻上馬,朝我們迎過來。 離得近了,我才看見那個人是陸景湛。 等到了跟前他下馬,發(fā)上已經(jīng)略微打濕,眉眼間皆是重逢的喜色,單膝跪地,抱拳道:“公子吩咐這幾日來城門守著,接到您先去住的地方看看?!?/br> 我想了想,問:“這個時間,他在忙嗎?” 陸景湛便應聲:“是,公子在忙?!?/br> 我嘆了口氣,道,忙,往后他只會越來越忙。 穆青似乎看出我所想,在陸景湛重新上馬后,開口問道:“公子在琴川怎么樣?” 陸景湛便回憶道:“剛開始很不好。雖然秦公子愿意幫助公子,但秦家雖在琴川盤踞已久,卻并沒有涉及過政策管理,琴川民眾不愿意外地人搬過去?!?/br> 穆青看了看我,繼續(xù)問:“后來呢?” 陸景湛笑了起來,說:“后來公子吩咐人在街上找?guī)讉€游手好閑的人,告訴他們,如果替他辦幾件事,就給他一錠銀子?!?/br> 穆青接著問:“什么事?” 陸景湛道:“公子叫他們?nèi)サ教幧⒉枷?,說如果有人在城門口撿一塊石頭到我們住的宅院,不限大小,在門口的告示牌上留下姓名,就能從我們宅院的管事處得到一錠銀子。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人信,后來每隔幾天,就大幅度漲一漲金額獎勵,一直漲到一顆石子就能換一顆金子,告示上的人就慢慢多了起來?!?/br> 我皺了皺眉,插話道:“他在散財嗎?” 也不知沈桓幫他昧下了多少銀錢,周鄂必不會輕易放走沈家,于鈴沒有消息,秦滿也未必會為他散盡家財,他這般揮霍—— 也罷。 我默了默,心里盤算著山上能拿出來多少金石。 南山脈應該有很多盛產(chǎn)金玉的山頭。除卻天虞山,招搖山青丘山,杻陽山丹xue山……應該夠了吧? 那也不必沈桓辛苦,于鈴應該盡快把他們帶過來。 穆青沉思片刻,遲疑著安撫我道:“應該不是?!?/br> 我保持沉默,拍了拍鹿蜀示意他盡快進城去。 不想聽陸景湛講,想聽陸昭戎講。 穆青趕緊跟上我的速度,架馬疾馳。 陸景湛在后面追,急匆匆喊道:“上神!公子叫屬下特意提醒您,主公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上神——” 我聽了一耳朵,道,那想必昭戎已經(jīng)和陸先生他們單獨待過了,倒省去了敘舊的尷尬環(huán)節(jié),挺好的。 那也不必陸景湛帶路,我稍一打聽就好了。 葉尖泛著淡黃的葉子從樹上被雨打落下來,薄薄的葉片在陽光下紛飛旋轉(zhuǎn),順著風忽快忽慢地相互追逐。 —— 出乎意料地,寫著“陸府”的牌匾下面排了一條不算長的隊,門樓里放著一張告示牌。 我驚訝地從鹿蜀身上翻下去,湊上前去看。 告示上記錄的名字后面綴著此人做了些什么事。有見義勇為的,幫人送信的,檢舉旁人偷盜的——唯獨沒有撿石子的。 隊伍前有負責記錄的人下筆迅速,過了一陣,隊伍里的人三三兩兩散去許多。記錄的人舉起手里的紙吹了吹,著人貼到告示牌的空白處。 留下的其他人被迎進府內(nèi),大概是去領(lǐng)賞銀。 我扯了扯鹿蜀的毛,有些遲疑地看向坐著轉(zhuǎn)手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