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我明白他太晚,以至于再往前回想,我無法像以前一樣,清晰地分辨出他的真摯與否。 我覺得他是愛我的,否則誰會為一個人付出那么多,卻仍然不肯放棄。 但他當時太過篤定。好像他從前那些對我的猜疑,小心,都因為我的一句“我愛你”,變成了有恃無恐的放肆和任性。 陸昭戎不是那樣的人。 他至少會更謹慎地觀察一段時間,心中存疑,然后繼續(xù)緩慢試探。我早做好了他一直戒備可能會帶來傷害的準備,但是他沒有。 我因此無法斷定他是否真的愛我,所以不敢深想。 ……如果他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我想我會瘋掉。 陸昭戎抓著我的手指,眼睛里盛滿了笑意,望著我說:“問嘛。不告訴你就不問了嗎?” 我配合地問道:“那你告訴我,像什么?” 陸昭戎便扯著我的手把我拽下去,輕聲和我咬耳朵:“像哪家剛成婚的小相公。” 我聽了就忍不住笑出聲,想了想,問他:“我聽你母親叫你父親,陸郎。我叫你什么?” 陸昭戎便看著我笑,挑逗我說:“叫夫君?!?/br> ……夫君? “那我不如也叫你陸郎。”我說。 我覺得還沒有陸郎好聽。 “不要。”陸昭戎拒絕,“誒,我要的棋來了?!?/br> 我轉(zhuǎn)頭看向進來跪在地上的小童,接過棋盤又給他倒了杯水,吩咐說:“去把廚房溫的粥端過來?!?/br> 小童說:“是?!?/br> 陸昭戎扒著被子邊沿看我。 我被他滿是情意的眼睛蟄了一下。 我故作淡然地回過頭去,拉過來一張小方幾,仔細研究著擺放好,再去扶著他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你會下嗎?”他接過衣裳披著,“陪我下一局?” 我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但我不會?!?/br> 陸昭戎便笑:“沒有關(guān)系,我可以教你?!?/br> 我安靜地聽著。 他輕聲細語地給我講圍棋的規(guī)則,聲音溫和耐心,一如從前的春季與冬季。 我出神地想,寒來暑往,原來是這個意思。 “陸昭戎。”我忽然打斷他,“你不要想著欺騙我?!?/br> 他詫異地停下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動了動唇,笑了一下,說:“我們還會有很長時間的?!?/br> —— 我就是有些,不安定。 我已經(jīng)看不清楚了,陳郕會怎樣,我和昭戎會怎樣。 但是我——我道心已毀,神力衰褪,又即將面臨天道的審判……開弓沒有回頭箭的。 如果他欺騙我的感情,我會發(fā)瘋。 —— “你在想什么?”他有些不滿,似乎看穿了我什么,“在想你記憶久遠的舊情人嗎?” 我怔了一下,陡然回過神來,沒好氣地笑了一聲,反問道:“我哪里有舊情人?你不要亂說。” 陸昭戎把手里的棋子一丟,抱著胳膊便靠在了床頭,斜睨著我,問:“是嗎?” 我皺了下眉,肯定道:“當然是。我又沒有喜歡過別人?!?/br> 他想了想,提醒我說:“上一回下山,你最后怎么回去的?” 我頓了一下,不明白他提這一茬做什么,抵觸了一陣,還是配合著仔細回憶起來。 陸昭戎等了一會,有些不出意料地冷哼一聲,道:“這就想不起來了?于長玉,你果然無情得很?!?/br> 我蹙了蹙眉,默不作聲地在記憶深處翻找。 這段記憶被封存太久,加之我刻意回避,幾乎已經(jīng)被孤立出去了,很模糊。 和當時拉著他一起去看不一樣,我自己看,它終究是一場記憶,是不能織造幻境的。 且我當時重傷,基本上瞧誰都是一重三影,只能依稀記得當時有個琴川人往我身上撲,后來于鈴過來……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雷,還有——我怔了一下。 陸昭戎便了然一瞬,冷笑道:“想起來了?難怪啊,你這么膽子大讓我看你的記憶,原來是不記得人家了,上神真是貴人多忘事?!?/br> 我默了一下,低聲反駁道:“那也不是……舊情人。” 他便托著臉撐在棋盤上,笑盈盈望著我,問:“那是什么?你喜歡他嘍?” 我下意識蹙了下眉,有些抗拒他這般無中生有,否認道:“不喜歡。” 陸昭戎質(zhì)疑:“那你把人家忘了?” 我不解地反問:“不然?” 他低聲笑起來,拋起一顆棋子來砸我,說:“生死危機啊于長玉,我要是那種境況,便是一條狗來搖一搖尾巴,我也記得清清楚楚,更何況是個人?你是刻意把人忘了的,這么逃避,你說你不喜歡?” 我接住那顆棋子,對他這種言論極其費解,但仍然解釋道:“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是于鈴把我?guī)Щ厣?,后來很快便封住了神魂。如今再提起來,我只記得他是個力量很強的男人,我是被強迫的?!?/br> 陸昭戎頓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道:“強迫?” 我被他這么看著,心里頓時防備起來,以免他再說什么話刺傷我。 他伸手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示意我把棋子遞給他,然后說:“長玉,你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吧?!?/br> 我瞬間愣住了。 他沉默了一陣,接過我遞過去的那顆棋,似乎這件事他想了很久,如今才說給我聽,道:“你自己想一想,是你原本就想下山。也許是心有不甘愿,也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所以你看見我的時候,自己對自己說,幫幫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