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心底猶疑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過去，沒有接話。

    旁側(cè)的樹葉一棵一棵晃動，近了前落下一個人來，搖散了一樹黃葉。

    陸景湛安靜地跪伏在地上，氣息起伏片刻，倉促開口：“公子?！?/br>
    “南術(shù)來信，邰越與南鄆聯(lián)合，預測準備攻城。”

    邰越？

    穆青皺了下眉，深思了一陣，回應(yīng)道：“是黎紅木。”

    陸昭戎嘆了口氣，攏著披衣，撐著桌子站起來，低聲道：“也罷。”

    秋風一陣輕掃。

    “……不追了，累?！?/br>
    ——

    穆青心底驚了一下，愣怔般看著他起身回眸。

    陸昭戎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道：“去叫于鈴，讓她帶上天狗，跟我們?nèi)ツ闲g(shù)。景湛，你跟著兄長繞道回錦，聯(lián)系周蕘，從周府內(nèi)部瓦解——挖掉周芷那一支，我要讓他正面看看，沒有挽留住長玉，是多么錯誤的決定?！?/br>
    陸景湛抬了抬頭，神色鄭重道：“是！”

    穆青回過神，多余問：“公子……小公子呢？”

    陸昭戎系上披衣的系帶，頭也不回地說：“我會和他講?！?/br>
    ——

    “你回來了？”于長玉神色里霎時掠過一道喜悅，半點不矜持地上前幾步接過他的披衣，“怎么這么晚？和于鈴……說什么了？”

    陸昭戎笑著看了看他，等著他把衣服掛在衣架上才走過去，扯住他的衣袖，貼得近了才仰頭問：“你這是，想我了嗎？”

    于長玉無措地退了半步，回避道：“……沒有。外面風涼?！?/br>
    陸昭戎低低地笑起來，轉(zhuǎn)過去貼靠在他身上，不依不饒地挑逗道：“哦，上神原來在擔心我?！?/br>
    于長玉，“……”

    陸昭戎順著衣袖扒拉著抓住他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臉上，故作委屈地說：“外面確實很冷嘛，你摸摸，臉上冰涼涼的。”

    于長玉眼眸動了動，手指不經(jīng)意在他臉上蹭了一下。

    陸昭戎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一蹭一蹭掛在他身上，語氣低落道：“于鈴好兇的，她連你都兇，更別說我了。我和她說了好久，累死了。”

    于長玉頓了頓，抬手撐著他的腰背，看著他沉默了一會。

    陸昭戎就那么一眨一眨地看著他，閉口不談他想知道的內(nèi)容。

    最終，于長玉嘆了口氣，嗓音低柔地安撫道：“我回頭和她講，她沒有過分為難你就好。我叫人備了水，你洗一洗休息?！?/br>
    陸昭戎勾住他的脖子，不情愿道：“不要，你不安慰我?！?/br>
    于長玉眼中閃過一抹困惑，遲疑道：“我……安慰過了。”

    陸昭戎輕笑一聲，揚眉問：“這就算安慰過了？上神場面可真大，一兩句話就輕拿輕放揭過去，叫我怎么依？”

    于長玉皺起眉，認真思索了一陣，問：“你待如何？”

    他想了想，回復說：“手下人犯錯，那可是要罰的。你既不舍得罰他們，那你要替她賠我?！?/br>
    于長玉怔了一下，猶豫了一陣，問：“如何……賠？”

    陸昭戎不可思議地推開他，“你還真舍不得罰？！”

    那神仙默了一下。

    陸昭戎氣惱地來回走了兩步，憤恨道：“好啊你于長玉，口口聲聲說愛我。我受了這么大委屈，你單念著你們的主仆情誼，好像我是外人一樣——行，我真是自作多情，還跑來幼稚地跟你告狀，我——”

    他作勢要去開門，于長玉倉促兩步攔住他，神色慌張且不解，帶著一絲迷茫。

    陸昭戎看著他寸步不讓的模樣，先發(fā)制人道：“你讓開?！?/br>
    于長玉緊張地咽了咽喉，拒絕道：“不?！?/br>
    陸昭戎于是又說：“那你罰她?！?/br>
    于長玉再次沉默。

    陸昭戎又不依不饒，鬧鬧騰騰地吵他道：“你討厭她都是假的，說喜歡我也是假的，你——你慣會騙人！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于長玉你放開我——你，你放開！”

    那神仙面色慌亂且憂愁地緊緊抱住他，囁嚅半晌，小小聲地開口：“我……不放?！?/br>
    陸昭戎掙扎了一陣，驚覺這神仙看起來柔柔弱弱，小心思小手段卻一樣不少，不可置信地質(zhì)問道：“你？你拿什么捆我？”

    于長玉抿了抿唇，抱著他的胳膊又緊了緊，小聲解釋道：“不疼的，是風。”

    陸昭戎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點名道：“于長玉?！?/br>
    “在?！蹦巧裣裳凵癫话?，回應(yīng)積極，“我在的。”

    陸昭戎問：“我重要她重要？”

    那神仙沉默下來開始思考。

    陸昭戎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面上卻不顯，目光咄咄地注視著他。

    半晌，那神仙果然神色糾結(jié)，認真回復說：“昭戎，這不一樣?！?/br>
    陸昭戎就問：“哪里不一樣？”

    于長玉想了想，如實回答道：“我和你，是伴侶。于鈴……是朋友。”

    陸昭戎冷笑：“絕交多年，半點不給你面子的朋友？”

    于長玉沉默。

    陸昭戎恨鐵不成鋼道：“是主從，地祗大人，你隨隨便便找個理由，讓她在外面面壁思過一晚上，很難嗎？”

    于長玉呼吸顫亂了一陣，下意識低垂下眼。

    陸昭戎深吸一口氣，說：“長玉，朋友是建立在同等位置的情況下。不平等的關(guān)系，是披著友誼的外衣，以維系親密和聯(lián)系為目的，織造出的另一種羈絆，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