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應該是相錯不久打起來的，目的就是拖延消耗。才一天，這就有了急報，恐怕渝州那邊攻勢頗猛。

    ……這不是最糟糕的。

    如果昭戎不往渝州調(diào)兵，一眾追隨者恐怕會寒了心，南術如今混雜的勢力可能會傷及昭戎；但如果調(diào)兵，周鄂會立即朝南術行軍。

    長孫家?guī)е槐娢娜鯐?，淳于家又上梁不正，西陵家雖擅兵我卻了解并不多——蔣辛？我不信任他。

    雖然蔣辛身上有我下的印記，但那只管束于背叛與否。他若誠心做了事，但又不盡力而為，也不能說他行事不端。

    我隨手順了順九尾身上的毛，心情有些沉重，壓低聲音囑咐道：“九尾，我們到了渝州，你分清楚敵我再吃；敵方若退，不可再吃，記住了嗎？”

    正優(yōu)雅梳理著尾巴的兇獸動作頓時一停，柔軟的四肢悄無聲息冒出尖銳的爪刺。嬰兒般嬌嫩的聲音輕輕哼嚀，九尾低下頭，親昵地湊過來蹭了蹭我的肩膀。

    我注視著它不經(jīng)意露出的尖牙沉默了會，嘆了口氣，爬進它毛絨絨的背脊上不再開口了。

    ……隨便吧。

    只要能救下沈桓，多一些罪孽少一些罪孽，有什么區(qū)別呢。

    只要不戕害陳郕就好了。

    我閉了閉眼，一時對自己有些唾棄。

    ……地祗。

    于長玉，你這個地祗做的，真是失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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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烽火滿空各逐鹿，百戰(zhàn)繡成標營州

    ……好像我每次到渝州，這個城市都是一副災難的樣子。

    濃煙翻滾，遮天蔽日。

    抬頭看的時候，整個渝州彌漫著一股黑氣，搖搖欲墜。

    出城迎戰(zhàn)的是我不認識的人，不是沈?；蛏蚧?，守城的反而是沈桑。

    我無法仔細分辨這是哪一種情況，只能嘗試尋找沈桓的身影。

    片刻無果后，我觀察了一陣，放開九尾讓它撲到戰(zhàn)場上，殘忍血腥的畫面撲面而來。

    我閉上眼睛緩和了很久，轉(zhuǎn)移到城墻上與沈桑匯合。

    她臉上頭發(fā)上沾著一塊塊灰燼，看見我時很是愣怔，一時發(fā)懵，竟有些茫然失措，看著我說：“你——你怎么……”

    我看著她半晌，沉默地嘆了口氣，并沒有說話。

    ……因為我，不知道說什么。

    我在選擇和昭戎站在一起的時候，心里其實很清楚，我總要有一天適應人間的生活……雖然我一直很反復，但我終于還是能夠站在這里。只是，我沒有想到會有一場意料之外的抉擇。

    我在叮囑過九尾后竟想不了了之，在翻滾而來的自厭情緒里，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小魚說的才是正確的。

    當我不斷堅定地選擇昭戎，身后的一切都將被我無知無覺地放棄。

    天虞，我，還有陳郕之外的任一生命。

    我在沈桑復雜惶然的目光里沉默不言，就那般在秋風里和她一同寂靜半晌，最終，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淡笑道：“我先過來。琴川抽不開空，等南術援兵吧?！?/br>
    沈桑頓時紅了眼眶，推開我的手揉了揉被風吹僵的臉，轉(zhuǎn)頭看向城墻下即將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狀況，低聲說：“情況，情況是這樣的……”

    我安靜地聽她說，一五一十。

    “渝州治理得井井有條，又經(jīng)歷過一次戰(zhàn)亂，我們借助城中百姓提前做了陷阱，然后送城里的老幼婦孺去村鎮(zhèn)處避難……但城里的青壯年不愿意走，留下來幫忙，昨天……”她停頓了一下，“他們?nèi)撕芏?，采用人海?zhàn)術，瘋狂進攻，似乎打定主意要攻下渝州，一直往里填人?！?/br>
    我皺了下眉，問：“沈桓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撐在城墻上，似乎要躲開我的窺探，回復說：“昨天我們往琴川和南術兩邊遞了信，但前腳派了人去，后腳便收到你們那邊的消息——但那是前天的消息，中間在路上耽擱了一天，所以我哥昨天晚上帶人去敵營刺探了。”

    我心底瞬時顫了一下，“……沒回？”

    “……沒?！彼皖^看著九尾大殺四方的血腥，繼續(xù)分析，“邰越和南鄆聯(lián)合，同時攻城，恐怕周鄂和黎紅木達成了共識，只等南術調(diào)兵過來。那邊勢力混雜，很容易出事……邰越覺得黎紅木有價值，到時候他們再聯(lián)合邰越壓制南鄆，恐怕渝州是周鄂承諾給南鄆的——借力打力?！?/br>
    我心情沉寂了一陣，安慰她說：“沒事的，我在昭戎身邊留了人，會成功?！?/br>
    沈桑顫抖著呼出一口氣，低聲說：“但愿如此?！?/br>
    我默了默，本想篤定地應一句，但想到秦南川那里不知出處的“魏清明”，最終住了口。

    “……長玉?！彼D(zhuǎn)過身看我，眼睛不知是因為干澀還是因為濕潤，有些泛紅，“我、我能……”

    我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等著她說話。

    沈桑眼神無措地抬著頭看了我一會，掙扎許久，低下頭用微若蚊蠅的聲音說：“我能向你許個愿嗎？”

    我愣了一下，一時空白。

    風聲從城墻外穿進城內(nèi)，落葉飄卷。

    “……可以?！蔽艺弧?/br>
    沈桑頓時眼眶通紅地抬起頭，看我欲言又止了許久，緩和了一陣情緒才說：“我想知道我哥在哪里，長玉，你幫我找找他。我……我就剩他一個親人了，我不能失去我哥哥——就只是找一找，要是出事不用你幫忙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