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一通忙活。 我安靜地待在院子里給九尾梳毛,輕聲細語同它講話。 九尾神色懨懨地低著腦袋,被我摸過去的時候渾身緊繃,似乎生怕我再對它動手,強忍著沒有躲。 我揉著它的毛發(fā),低聲道歉說:“我那日,并非有意傷你。” 九尾擺著尾巴碰了我一下。 我伸手輕輕抓住它的尾巴,安撫說:“我沒事……也不怪你。你沒有見過沈桓,事出情急,誰也沒有料到?!?/br> 九尾轉過腦袋看了看我,發(fā)出柔軟的叫聲。 我捏著它的尾巴,看忙碌的人來去匆匆,一張一張寫了未干的紙被小心拿著,放在外面晾曬,曬干后匆匆卷好拿出去。 我心道,看來今后他們需要設立一個,專程草擬政令的官職。 沈桓捏著一封信遞出去,朝沈桑使了個不算隱蔽的眼神,隨即沈桑便猶豫著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 我給九尾尾巴順毛的動作頓了一下,心里不由得防備起來。 沈桑遲疑了一下,轉身朝我走過來。 我頓了頓,扯過九尾的尾巴,給她讓出座位。 她擺擺手,左右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我跟你說個事。” 我默了默,點頭,“嗯?!?/br> 她抬了抬眼,又飛速垂下去,語速極輕極快地說:“現(xiàn)在軍中有個制度,若行軍打仗,按人頭算軍功。只要是……有法子證明是自己的,按個數(shù)晉級。我想著跟你提前講一聲,你最近不要出來,若是見了總歸不好?!?/br> 我沉默地走了會神,想了想,問:“軍功,怎么賞?” 沈桑猶豫了一下,如實說:“賞金,田地,免役,官爵,之類的。從現(xiàn)在開始記錄在冊,立新朝后統(tǒng)一清算。” 我安靜地愣怔了一陣,許久沒有出聲。 “那個……”沈桑扯住我的衣袖,神情有些明顯的緊張,“你不要多想,陸云回可能有他自己的考量。這種事情……畢竟是博性命,手段狠一些是正常的?!?/br> 我愣愣地聽著,心底忽然涌現(xiàn)很多的難過,半晌無言。 “其實,那個你,你應該知道吧?!彼惚荛_我的目光,腳尖踢一下九尾的尾巴,有來有回,“陸云回在陳郕周旋了這么多年,挺辛苦的。要不是周府過于逼迫,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之前……之前陸伯父要收回陸云回的掌家權,不是因為陸昭華,是因為周自鳴動了殺心,不得已而為之。” 我默了一下,安靜地點了點頭,改換話題說:“我知道。軍功的等級呢?劃分的細致嗎?有沒有詳細規(guī)定?若是弄得混亂就不好了?!?/br> 沈桑愣怔了一陣,似乎有些沒有想到我會這么輕拿輕放,于是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點頭道:“還好的。政初下,先在渝州這邊試一試,若成再往上細分?!?/br> 我心底的難過難以抑制地緩慢擴散開,心口悄然被大片的難過堵住,發(fā)漲發(fā)疼,說不出話。 沈桑見我再又沉默,遲疑了一下,收起笑來支支吾吾了半晌,耍起無賴道:“反正你不許生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們再生氣,那我,那我不就……陸云回肯定不依我的。早知道,早知道我不和你說了!” 我愣怔地看了她一會,竟覺得她一個人就有些吵鬧。不知是逃避,還是我下意識給陸昭戎找借口,隨著她的耍橫連連點了點頭。 沈桑瞬間笑起來,松了口氣似的在白尾巴邊上靠坐下,說:“我覺得可能要直接攻入錦城了。這樣不管周自鳴埋了多少暗線,南鄆騰不出手,絕對的武力壓制下,周自鳴翻不出花來。” 我看著她眼睛彎起來的模樣怔了怔,默然半晌,也笑了一下回應她:“嗯?!?/br> 沈桑惆悵地嘆了口氣,揪住地上的荒草,與我訴說道:“我們家這么多年,說句不好聽的,都是靠陸家養(yǎng)著,我和我哥是一定得幫他的。況且以往那些事……從幫周自鳴奪嫡起始,我們大概都逃不開這一命運?!?/br> 我無言地閉了閉眼,沒有回話。 “但那都是我們愿意的。”沈桑說,手里一根一根拔著草,“怪不到別人頭上去?!?/br> 我默默地靜了會,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就像昭戎從前痛恨過周鄂,沈?!瓚撘埠捱^陸府。 只是他們太明事理,在這些無法判斷是非黑白的事情上,學會了忍耐和成長自己。 他們覺得,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果沒有一個結果,所有的犧牲和悲痛都會成為于自己而言的笑柄。不怨恨,不代表沒有怨恨。 周鄂有太多的求而不得,所以惶恐不安,對他們猜疑不定。他背負了太多的仇怨,夜里輾轉難眠。 我怔怔地想,地上的草能拔,心里的草卻拔不掉。這草大概是長在前人墳頭上的,今天是陸府,明天就是沈府,蔣府,琴川,南術…… 他忘記了恩情,把旁人為他曾付出過的慘烈砌成高臺,日夜憂心土崩瓦解,寒了人心。 沈桑拽住我的袖子,說:“長玉,你不用覺得難過。這都是我們的事,沒有必要把你牽扯進來,陸云回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周自鳴不識好歹,我們不可能一再忍讓。” 我默然點頭,說:“我知道。” 為這樣一個人效忠,他們害怕了。 昭戎實行這樣賞功的制度,就是為了與周鄂做對比。這個制度,在加劇戰(zhàn)爭的同時,以一種殘忍的方式為他博來了一個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