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陸昭戎應(yīng)不出聲。 陸景湛咽下喉嚨上涌的血,交代說:“不要,告訴屬下,胞弟……他,性子差?!?/br> 陸昭戎眼睫輕顫,終于點頭說:“……好?!?/br> 陸景湛緩慢沉重地抬起眼,似乎感受到生機的流逝,手指輕顫著伸向他的臉,嗓音一瞬哽咽,道:“……我……很榮幸,得到公子的……” ——手指忽然間毫無預(yù)兆地垂落下去,發(fā)抖的人頓時無比安靜,唇角卻不知何時悄然上揚,余下細(xì)微的弧度。 陸昭戎下意識接住他的手,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白茫茫一片的地上,安靜地在雪地里坐著。 風(fēng)雪拂過人臉,冰冰涼涼。 偶有壓抑的哭聲,順著風(fēng)被吹得微弱而又?jǐn)鄶嗬m(xù)續(xù),不似真聲。 半晌,陸昭戎揉了揉發(fā)僵的臉,說:“……從今往后,玩忽職守者,鞭杖伺候?!?/br> 他托著陸景湛的身體騰出空間,慢慢把他放平坦,一邊揉腿一邊往上站,道:“今日之事,不得私下再提。如有犯而被檢舉,檢舉者有賞,犯者鞭杖?!?/br> “是,公子?!?/br> 三三兩兩零碎的回應(yīng)。 陸昭戎看了看黑壓壓的天色,嗓音忽然低沉下去,說:“去個人告訴我父親,把陸景湛留存的財物一類,都帶過來?!?/br> “……是?!?/br> “找個暖和的地方,安排后事?!标懻讶执瓜卵郏_往原本要去的方向走。 “公子?!庇邢聦俳凶∷巴ㄖ罢科溆嗟募胰藛??” 陸昭戎腳步頓了一下,平靜地回復(fù)說:“他沒有其余家人。” 一陣寒風(fēng)凜冽。 吹散了所有聲音。 . 次日一早,陸昭戎下令捕殺周府殘余勢力,一時腥風(fēng)血雨。 于長玉聽聞風(fēng)聲回來,臉色很不好看,站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著他,眸底帶著一種膽怯和陌生,不敢上前。 陸昭戎轉(zhuǎn)身避開他,遣人快馬加鞭將此事告知蔣辛,背過身與他說:“此事沒有轉(zhuǎn)圜之地,你愿意走就走,不回來就不要回來,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br> 于長玉仿佛被刺傷,臉色蒼白地攔住要去傳令的人,加重語氣道:“陸昭戎?!?/br> 他冷淡地回視,反問道:“如何?” 于長玉眼睫輕顫,眸中似涌動著風(fēng)暴,嗓音沙啞地質(zhì)問道:“你若是厭煩我,講出來,我盡力去改就是。你為什么,總要對我說這些難聽的話?難道你會傷心,我就不會嗎?” 陸昭戎看著他,冷靜地問:“所以,你若是改,我還要再等多久?” 于長玉神色一空,似完完全全沒有料到這個答案,愣愣怔怔地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 陸昭戎上前推開他阻攔下屬的胳膊,注視著他顯出無措和慌張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昨夜,周府刺殺不成,用毒針帶走了陸景湛的性命。我寫墓志銘的時候,你人在哪里?” “……什么?”于長玉上前一步,渾身有些僵怔地求證道。 陸昭戎收回視線,立時示意在一旁為難的下屬去送信,錯開了于長玉的阻攔。 下屬火急火燎般躥了出去,生怕再聽到不該聽的。 門聲一響,陸昭戎轉(zhuǎn)身往桌案邊走去,一邊思考著如何讓于長玉避開陸景湛的事,一邊語氣平淡地歪曲事實道:“我需要你的時候你總不在,從前是不肯回應(yīng),現(xiàn)在是總有不能——上神不必憂擾,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于長玉身形晃了一下,似有些無法承受,撐住一旁的木柜才站穩(wěn),忍了又忍,承擔(dān)道:“……好,是我錯了。景湛,他……” “走了?!标懻讶种讣忸澚艘幌?,輕描淡寫地接過話,“所以你想去參與一下遲來的送行嗎?” 于長玉頓時噤聲,滿眼悲傷地看著他,不再開口。 陸昭戎垂下頭,冷漠無情地繼續(xù)手里的工作。 蔣辛接到命令,前腳帶兵搜殺過去,后腳陸昭戎派人跟過去,進行二次搜尋,所到之處風(fēng)聲鶴唳。 陸昭戎手段狠絕地報復(fù)著,新仇舊恨加起來,根本對周府無法釋懷。 陸景湛是被陸衡一手帶出來的,主動暴露時,他險些沒一劍砍了他。這會兒養(yǎng)得這么好,想跟著誰就跟著誰,心里都有自己的主意了,還會大著膽子勸他。 陸昭戎不?;叵耄粫r痛恨自己的疏忽,一時又反復(fù)不停地假設(shè),補充陸景湛后面沒說完的話。 他年紀(jì)不大,面臨生死時應(yīng)該有很多話要說。聽起來陸景湛是個特別記恩的人,對陸家,對于長玉都非常感念。但最終他只說了那么幾句,還沒有說完。 陸昭戎堵著一口氣,心底冰冷地對待所有周府相關(guān)的潛在威脅。 于長玉一改從前的姿態(tài),不與他同桌吃飯,也不與他同寢而眠,像一道影子,對他一切的行為和策令都保持沉默和服從。 陸昭戎總是不動聲色地跟著,看于長玉殺伐果斷地站在他前面,輕而易舉便造成了震懾。 偶爾回過身時于長玉看見他,冰冷的眉目會悄然融化,淺淡地綻開一抹笑來,像一現(xiàn)的曇花。 這時陸昭戎就會覺得,于長玉離他好遙遠(yuǎn)好遙遠(yuǎn),像重新走上了高處,擁有了一套新的審判法則。 在于長玉的手法下,搜查和捕殺順利得毫無懸念。路程很快就前進了一半。 整個陳郕開始聞風(fēng)喪膽,自覺搜查起周黨的痕跡,邀功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