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歪了歪腦袋，面無表情道：“你要和他講過。”

    陸昭戎抬眸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笑了一聲，道：“講過。否則不會留你。”

    周芷抱著胳膊想了想，點了點頭，說：“信。”

    陸昭戎平靜地轉(zhuǎn)身走出大殿，偏頭看向靠在門口專程接應(yīng)他的于小魚，握劍的手緊了幾分。

    于小魚冷靜地看著他，用剛剛才學(xué)到的話術(shù)說：“你答應(yīng)過鈴兒姐的，騙我，殺了你。”

    陸昭戎沉默著移開視線，在于小魚逐漸染上陰翳的目光中迅速地點了下頭，平靜地笑了笑，說：“不騙你?！?/br>
    陸昭戎站在原地緩緩仰頭，刺目的陽光叫他眼眸瞇起來，他神色恍惚一瞬，一支箭猝不及防擦過他側(cè)臉——

    陸昭戎心里一驚，迅速抬手摸了摸臉。

    他緊張地對著劍刃看了半晌，確認(rèn)傷口不深，不會破相以后才松了口氣，迅速抬眸看向射箭的人。

    黎紅木遠遠地看著他，舉著弓，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陸昭戎站在原地看著她看了一會兒，捻了捻手上的血，平靜地說：“第一箭就傷我的臉，很陰險啊?！?/br>
    黎紅木垂眸笑了笑，語氣也算不上溫和，說：“陸二少爺，周朝乃我神舍庇護之地，縱使周公子有錯處，也不該由你傷及性命，你這是在挑釁神舍啊?！?/br>
    陸昭戎神色平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語氣里帶著些不厭其煩的暴虐，冷聲道：“真是不好意思——”

    “——沒早點，送你下去！”

    劍氣瞬時眼花繚亂。

    黎紅木身法輕盈，顯然明白功力不及他，每一次攻擊都像是預(yù)先計算好的，躲避很快。金屬碰撞聲刺耳磨人，地上的落葉被沖擊力驟然掀飛，四散飛舞。

    于是雙方迅速陷入混戰(zhàn)，場面嘈雜。

    陸昭戎目光冰冷地看著她，“長玉呢？”

    黎紅木滿懷惡意地歪了歪腦袋，“你猜？”

    于是氛圍陡然拉緊——于小魚皺著眉看了黎紅木一眼，轉(zhuǎn)瞬閃到陸昭戎前面攔擋，低聲道：“麻煩?！?/br>
    他迅速偏頭看了陸昭戎一眼，道：“這女人身上有香火，你殺她會傷到玉哥兒，換個人?！?/br>
    陸昭戎皺了下眉，實在想手刃這個幾次三番找他不痛快的女人，迅速問道：“為何我不能？”

    于小魚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冷漠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身上有玉哥兒的神息，否則玉鈴鐺不會認(rèn)主?！?/br>
    陸昭戎心神恍惚了一瞬，道，玉鈴鐺……他一直以為是用來壓制于長玉的。原來還有別的說頭。

    于小魚見不慣他這般磨磨唧唧的樣子，反手一掌將他推到身后，喊道：“天狗！”

    碩大的貍花貓瞬如呼嘯的閃電，驚鴻之勢穿梭在人群里，一爪子便朝黎紅木拍上去。

    陸昭戎驚險地站穩(wěn)地面，抬頭看向于小魚冷靜的眉頭，神色不甘。

    原來他還，沒有徹底了解于長玉的所有。

    黎紅木乍見如此驚世駭俗之物，震得連連后退，三兩下被天狗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一下似乎什么號角，天狗的兇殘幾乎叫眾人眼底興奮，一涌而上，迅速將黎紅木培養(yǎng)了一年的勢力掃蕩一空，場面血腥。黎紅木的剩余實力還沒有發(fā)揮，便已經(jīng)進入潰敗。

    眼看局面穩(wěn)定，于小魚回頭看向他，沉默半晌，似也覺得即將面臨結(jié)束，破天荒地解釋說：“不用擔(dān)心，神息不是因果。你與玉哥兒關(guān)系親密，染上神息是正常的，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

    陸昭戎愣怔了一瞬，復(fù)又心緒揪扯了下，輕聲問：“我們?nèi)チ松裆?，你立刻把他帶走嗎？?/br>
    于小魚沉默了一瞬，回復(fù)道：“你這一趟去，玉哥兒恐怕承受不住，到時正是他虛弱的時候，不必再生波折?！?/br>
    陸昭戎渾身僵了一陣，不敢多問多想，只低聲說：“能過幾天嗎？”

    于小魚看他一眼，果斷回絕：“不能。過個幾天他恢復(fù)了，誰也料不到他會做什么。”

    陸昭戎指尖顫了顫，空茫茫地想了一陣，頹然地閉上嘴。

    天狗似乎煩躁不能殺人，不停地撥弄著黎紅木。驚恐的叫聲從天狗爪下傳出來，滲透進兩人的對話，映襯著陸昭戎慘淡的心情。

    周芷在一旁煩得掏耳朵，“唰”地抽出雙刀在手上旋轉(zhuǎn)了一圈，不耐煩道：“這白癡為何如此擾人，讓我去廢了她?！?/br>
    陸昭戎回頭看著她怔了怔，神情忽然落寞下去，笑了笑說：“別了。那東西兇得很，它不認(rèn)識你，你要是有個萬一，我也不好和兄長交代?！?/br>
    周芷動作一頓，眼睛忽然往地上看，然后迅速收刀回鞘，安靜地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他仰頭望向湛藍湛藍的天空看了半晌，吐出一口氣，緩步朝天狗過去。

    貍花貓似的天狗動作一頓，朝著他齜牙咧嘴。

    陸昭戎低頭笑了笑，目光黯淡地伸手抓了抓他的毛，將黎紅木從爪下提出來，叫人綁了丟在一旁，低聲道：“我們，去神舍。”

    ……

    神舍不知何時種了很多的迎春花，溫柔小意。此時簇簇如金色的星群，將神舍門邊鋪了整整一片。

    陸昭戎怔怔地想，冬季是飛雪色的，秋季是銀杏色的，夏季是翠葉色的，春季是桃花色的，他……是冰冷無情的血紅色的。

    他輕輕推開了門，安靜地看著神舍里爛漫飛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