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貼在漸眠耳邊,呵出的熱氣裹挾著啐冰的音調(diào)卷進漸眠耳朵里:“你到底在怕什么?” 漸眠驀然瑟縮了下,撲簌簌的眼睫落下,掩飾不住的慌張還是被捕捉。 漸眠想,原來他早就猜到了,不愧是登級中雙商超高的主角攻。 好像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薄奚就已經(jīng)不屑于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了。 或許是他從未將漸眠放在眼里,又或許他有足夠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漸眠不知道。 他抬眼時只見朦朧一片,昏昏暗暗,叫人看不清前頭的方向。 他不著痕跡地想,薄奚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又或者說,他已經(jīng)知道到什么地步了呢。 …… 意識瀕臨崩塌前夕,漸眠感受到了帳外涌入的寒意。 “少海?”低沉的聲音飄到耳邊。 他一個激靈,清醒了。 是傅疏。 漸眠埋頭在薄奚懷里,長發(fā)覆蓋下的身軀還在輕輕發(fā)抖,他咬著手指,朝薄奚搖頭。 他并不想讓傅疏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走不走?他用口型無聲對漸眠講。 漸眠點點頭。 “傅相。”薄奚給漸眠裹上大氅,恭謹?shù)溃骸暗钕鲁鰜碓S久,現(xiàn)下想要回去了?!?/br> 薄奚身前響起一道低沉沙啞的應答聲。 有些奇怪,但傅疏此刻并沒有想那么多。 他沉默兩秒,說:“也好,這里自然比不得禁庭,天寒地凍,殿下當心些。” 漸眠啞著嗓音,“好困?!?/br> 薄奚順勢將漸眠抱起來,就要往外走,與傅疏擦肩而過時,大氅下,一只細白的手垂下來,小指無力地抽了抽。 回程路上。 客棧的掌柜再一次見到了那位身份非同凡響的貴客。 他的客棧位置偏僻,蓋因建在安置營與京都的折中處,這些時日才多了些來客。 大多匆匆歇腳,飲過馬匹之后便上路。 那位貴客是被一個年輕人抱著進來的。雖然未見面容,身上這樣的好料子卻再不多見。 他好像是病了,整個人蜷成蝦子縮在那個年輕人懷里,只細窄潤白的后頸露出來些,很漂亮。 年輕人聲音溫和,喚回掌柜打量的思緒,“一間上等房,多謝?!?/br> 他噯了聲,手腳麻利取出鑰匙,再不去想些別的。 …… 紅燭噼啪,燭芯爆出的火星像舊年與新春交替的剪影,讓人只覺心暖意融。 霧氣染濕了漸眠的發(fā)尾,長長鋪散在床榻上,蜿蜒曲折。 ————河蟹啦 漸眠哆嗦著往他懷里靠,抱著薄奚的脖子啄吻,“我想辦法好不好,我想辦法可不可以……” 利器要殺人,把五臟六腑都攪爛掉。 回答他的只有男人沉默的懷抱。 來??蜅1淮箪F掩埋,連同在這里落腳的一只金鳳凰,都不得不棲上那根梧桐枝。 霧氣稍散,兩人啟程。 漸眠恨恨地咬上薄奚傷重的左肩,模模糊糊的開口:“薄奚,孤一定殺了你?!?/br> 他撐住馬韁的手松開,懶懶地,“殿下隨意。” 馬兒驟然掙脫束縛,沒命地撒歡,前蹄蹬起時,嚇得漸眠又緊緊把手臂掛在薄奚肩上。 是依賴的姿態(tài)。 薄奚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的軟肋。 很擅長用厚重的烏龜殼保護自己,逗狠了還會用鋒利尖牙狠狠咬傷一口,但若是遇到比自己還要難啃的骨頭,就會化成一灘甜水,誰都沒有他會撒嬌。 * 回宮時已天光初霽。 朝堂的動向總是轉(zhuǎn)變的這樣快,昨日還是妖相傅疏,今日就成了救國功臣,漸眠托腮聽著八卦,昏昏欲睡。 屁股還沒有從墊子上捂熱,外頭一聲高呵叫他打了個激靈。 唱喏的內(nèi)侍高聲:“皇上駕到——” 薄奚跪在地上給他揉摁著緊繃的小腿肌rou,聞言一頓,便被漸眠一腳踹開。 趿鞋下榻,想到什么,漸眠抬手一勾,鮫紗紅的床帷落下,薄奚整個人只剩朦朧輪廓。 漸眠迎到外殿,俯身跪下,牽動到身后的傷口,表情無比之扭曲,連帶著出聲都悶悶,“兒子給父皇見禮?!?/br> 有雙寬大的手托起了他的肘腕。 “怎么不叫耶耶?”來人問。 漸眠一頓,順坡下滑:“耶耶安好。” 皇帝朝后招了招手,入目先是滿卷的寧心咒,再抬眼,對上一雙冰涼泛霧的眼睛。 是沈仰。 真是巧了,漸眠抬眉。 沈仰拱手作揖:“少海。” 漸眠一頭霧水。 皇帝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一卷已經(jīng)謄寫好的寧心咒,那字力透紙背,字字珠玉,實在漂亮。 與漸眠那手/狗爬字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他似乎是很輕地笑了下,問:“明月的字何時進步的這樣快?” 沈仰抿唇偏過頭去。 漸眠眨了眨眼睛,正準備編造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剛一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歲月不曾在皇帝臉上留下太多痕跡,那雙與漸眠有著三分相像的眼睛更加柔和,眼角細紋深邃又繾綣。 他沒有怪罪漸眠。 漸眠一向是比較擅長得寸進尺,他只向皇帝身后瞥了一眼,便有上道的小太監(jiān)謙聲開口:“殿下,鶴公公今日身子不適,不曾伴駕左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