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別青山 第36節(jié)
趙貉看著大喇喇打開的門,低頭看回手里拿著一直未穿的假肢,最后目光終于落在右腿的傷殘?zhí)?,大腦開始無意識回想張青寒剛才看向這里的表情,是否有掩飾的異樣,回想昨晚情|欲纏身,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被她脫下假肢時她眼里的反應是什么。 他像一個運行邏輯緊密的機器人,仔仔細細的在腦海里回放著她的反應和表情,似乎勢要從那些蛛絲馬跡里找出一絲裂縫來證明她親吻與配合里的嫌棄。 尋了許久,低頭看回手里的假肢。 片刻,莫名哂笑了一聲。 這具腐朽干枯的身體,竟在昨夜她的挑釁里生出了欲|望。 他抬頭看著這個無禮的女人永遠學不會關上的門。 這個平庸且愚蠢的女人。 他…… 竟對她有欲|望。 張青寒走進浴室,丟了毯子到洗衣桶,赤身裸|體站到淋浴下,兜頭熱水澆下,她渾噩腦子總算尋出一絲清明。 熱氣慢慢飄散在房中,白霧氤氳,玻璃窗上水痕蜿蜒。 濛濛霧氣里,響起了一聲燥熱喑啞的聲音。 “cao……” 洗完出來,她把自己扔到床上,干瞪了半天眼沒睡著,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塊玉佛像。 她看著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佛祖,忍不住道:“祁女士……” 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 過了一會,她輕嘆。 “哎……” 張青寒渾渾噩噩,睡得并不太好,腿根攏在一起酸澀又疼。好不容易感覺自己要睡著了,一通電話把她吵醒。 她黑著臉下樓,趙貉點著餐桌上的飯,“吃了繼續(xù)睡?!?/br> 他說著,動作紳士優(yōu)雅的繼續(xù)用刀切開煎蛋,喂了半塊進嘴里,斯文敗類的哪見昨夜的瘋狂野蠻。 “衣冠禽獸。”張青寒嘟囔坐下。 趙貉頓了下,抬頭看她。 她朝他伸出手,“藥呢,我吃完飯吃?!?/br> 趙貉抿唇:“……藥柜抽屜里?!?/br> 張青寒過去拿了放在碗邊,一邊夾了餅往嘴里送,“家里備點套?!?/br> 趙貉抬頭看過來,漆黑的視線幽深不明。 張青寒咀嚼著望回去。 “好?!彼麘?,說著起身,并沒有再撐他的拐杖,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放在她手邊,“喜歡什么樣的?” “隨便,越薄越好吧。” “好。” 兩人結(jié)束對話,平靜和諧的用餐。 十點多,張青寒又回了公司,這兩天eva并沒有給她安排活,現(xiàn)在又渾身疼的厲害,她應該在家睡一會,但趙貉不知為何今天也沒去上班,張青寒便不想在家待了。 結(jié)果到了公司,桑流還惱著她昨天的cao作,“你不是喜歡錢,有幾個秀你去吧?!?/br> 不給張青寒思考的機會,下午她就被公司的車拉走了,一直忙到了晚上11點多。 張青寒到家的時候,人都是打飄的,腳踩在地面像是踩在棉花糖上?;胤块g就趕緊又給自己洗了澡,一下午的汗洗掉才覺得活過來,跟著擦干了身體,穿上睡衣直直就走去了走廊東面盡頭的房間。 緊合的門板下露出一道昏黃的光。 她靠著門框,懶懶敲門。 里面?zhèn)鱽磉诉说墓照嚷暎T被拉開,露出趙貉古井無波的臉,沒什么表情地看著壞笑的她。 張青寒抱臂,瞧著他也不說話。 趙貉看了她兩三秒,往后退,露出人進出的空隙。 張青寒勾唇走進。 趙貉眼尾掃過對面墻上掛著的魯本斯油畫《伊甸園和人類的墮落》,動作平靜鎖門。 走廊拉得長長昏黃光影又變成狹細影子。 …… 一月末,眾人都在掰著指頭倒數(shù)新年到來,模特圈與此相反,正是忙碌時刻。張青寒每天忙的腳不沾地,趙貉的身份也注定他不會悠閑,兩人每天見面時間干脆到只有床上。 汗液guntang,身體糾纏,白日各坐一邊吃飯,說話的時候不多,直接交流的時間成倍增加。 張青寒晚上肆意,白日伏低做小。 公司里厲涵因為參加《識尚志》在圈內(nèi)引起了不錯反響,eva雖然還是帶著她們所有人,但重心顯然已經(jīng)落在了厲涵身上,旁邊人看張青寒的眼神復雜里又帶出同情。 那么好的機會,但凡抓住了公司一姐就是她啊。 張青寒對周圍人每天投過來的眼神跟個沒事人一樣,唯獨面對桑流乖巧了許多,該工作工作,偶爾空閑就往律師行跑。 連著三次跑空,張青寒毫不泄氣,這天剛到事務所門口,趙孟樂老遠對她搖頭。 張青寒蹙眉:“又走了?” “在?!壁w孟樂往樓上小心看,“但是牛律的當事人來了,她可能要忙到下班,不會出來見你的。 張青寒搖頭,“沒事,我等她?!?/br> 她尋了休息沙發(fā),拿出包里準備的雜志看起來,顯然早就做好了打持久仗的準備。 窗外黃昏變成靛藍,路燈亮起,馬路川流不息,牛若男始終沒有露面。 張青寒起身,對趙孟樂說:“告訴你們牛律,我不會放棄的。” 她收了東西往外走,才出兩步,就聽到后面疑惑不確定的聲音,“張青寒?” 她轉(zhuǎn)身,見到面容略有頹喪的男人,“……董方奕?” 董方奕笑:“真的是你,張小姐怎么在這里?” “我……”張青寒敷衍的話到嘴邊,腦海閃過李漾漾曾經(jīng)的介紹,往他身后看,“你剛見過牛律?” “對。”董方奕應的大方,還打趣:“看來我打離婚官司的事已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了?!?/br> 他一副放下樣子,如果他的笑沒那么牽強的話。 張青寒心思斗轉(zhuǎn),“董先生,我們聊聊?” 董方奕微訝,實際上他會喊住她也是因為李漾漾最近沒少在他耳邊說這個姑娘,但兩人實不算相熟,最多只有酒吧遞紙巾的一面,但對方這么說,他自然不會拒絕,“當然可以?!?/br> 兩人找了家餐廳,環(huán)境清幽,便于談話,他們剛好都沒吃飯,閑聊用餐,氣氛倒是融洽。 董方奕如李漾漾所說,是個溫文儒雅的人,無需張青寒糾結(jié)遲疑,他已經(jīng)先開口,“不知張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張青寒遲疑兩秒,點頭:“牛若男現(xiàn)在是你的離婚律師,你對她應該還算了解?!?/br> 董方奕干笑,“原來是這事,張小姐是有打官司的需要嗎?想請牛律?” 張青寒頓了下,沒有否認。 張青寒:“她不接我的官司,我想問你請她花了多少錢?如果你愿意說。” “這沒什么不能說。”他停了下,心里算了算,“如果這個官司來年順利結(jié)束,從頭到尾大概……” 他比了個數(shù)。 即便張青寒做了心理準備,但是對這位頂尖律師的含金量還是有了新的認知,她的第一反應是想她的那些包能賣多少,林林總總,似乎勉強可以。 “牛律是個什么性格的人?你們相處如何?你對她的能力有何想法?”張青寒一連發(fā)問。 董方奕回想了一下這紛擾近一年的離婚案,又想到牛若男的種種表現(xiàn),誠懇道:“性格干脆利落,和她相處她是能精準關懷客戶心理的,我們相處很愉快,所以我對她的能力百分百的信任?!?/br> 如果這個案子當初落在其他律師頭上,他不敢想自己還能不能這么體面的站在這里,談起這段讓他失意痛苦的婚姻。 “至于你說的她不接你的官司,我不知道牛律怎么想,如果張小姐需要,我可以介紹其他律師給你。” 張青寒搖頭,“我只想要她?!?/br> “嗯?!倍睫炔⒉灰馔膺@個答案,牛若男的能力蘇南律師圈有目共睹。 張青寒:“我想知道牛律的聯(lián)系方式,她不接我的案子,更不見我,我想找她聊聊?!?/br> 董方奕禮貌拒絕:“你知道的,除非對方同意,我不能隨便把她的號碼給你,哪怕我是她的客戶?!?/br> 張青寒并沒抱太大希望,對于他的委婉拒絕也能理解,只是沉默著不知怎么辦。 牛若男不愿意接的原因,她比誰都清楚。 曾經(jīng)牛若男風光無限又跌落谷底,就是因為幫一個臭名昭著的人打了官司,而祁琇羽這個名字,死前捆綁的稱號,只剩下“欺詐犯”了。 董方奕看著神情黯淡的張青寒,頓了下說:“如果張小姐真的很需要牛律師的話,我想……下次見面我可以幫你說一說,但是不保證她聽得進去?!?/br> 張青寒猛地抬頭,兩眼放光,“你愿意幫我說就夠了。” 和牛若男的見面都是按時間收錢,董方奕愿意在牛若男面前提一嘴,已經(jīng)是幫她很大的忙了,過往這么多年,她才和牛若男說過三次話。而且她相信董方奕的分量,哪怕他只是隨便張口,作為牛若男現(xiàn)在最看重的客戶,她也不會隨便聽聽就拋之腦后。 “董先生,我們素不相識,你愿意幫我這么大的忙,我忽然就能理解李漾漾的話了?!?/br> 正兒八經(jīng)受過書香禮儀熏陶養(yǎng)出來的世家少爺,太子圈里都服的大哥,單是他的品性就讓人心悅誠服,芝蘭玉樹不過如此。 董方奕輕笑,知道她想說什么,“你倒是比漾漾說的有趣?!?/br> “嗯?” “她只朝我一個勁夸你有多美貌,我倒是覺得,張小姐人更有意思一些?!?/br> 張青寒笑,兩人相談甚歡,結(jié)束后董方奕禮貌的要送她回去,她自然不會拒絕,抓住這個機會和他做朋友。 董方奕一路開到青山,車停下時,往山頂看了眼,表情奇怪地看向她。 張青寒心跳了一下,她之所以敢讓別人送他,是鮮少有人知道這是趙貉的地方。 董方奕笑笑,果然問:“你和貉哥認識?” 張青寒:“……算我半個小叔叔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