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硯清的嘴唇從顫抖變得平靜，慢慢松開翟忍冬的手腕，疑惑地說?：“忍冬，我是?不?是?不?該來這里？”

    翟忍冬手發(fā)僵，下?意識想抓紀(jì)硯清，卻什么也?抓不?住。

    紀(jì)硯清又問：“是?不?是?也?不?該喜歡你？”

    “不?該承認(rèn)喜歡你?！?/br>
    “不?該說?一直在一起，一直談戀愛。”

    “不?該求什么長命百歲，白頭偕老?！?/br>
    ……

    紀(jì)硯清每說?一句話“不?該”，翟忍冬的臉就白一分?，她踉蹌著?后退，像是?要?和翟忍冬劃清界限那個?瞬間，翟忍冬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你來了，喜歡了，說?了，求了，就……”

    翟忍冬始終只是?泛紅的眼睛里滾下?眼淚，執(zhí)拗地說?：“不?能反悔了?！?/br>
    第78章

    紀(jì)硯清手腕發(fā)疼, 愕然?失色。

    “不能?反悔”這種詞不應(yīng)該是說的人用來保護自己的嗎？

    翟忍冬……

    她說出來，怎么像是求著對方拿刀來捅自己？

    這不公平。

    一點也不公平。

    紀(jì)硯清看著翟忍冬靜默無聲的眼淚，慢慢笑了起來，笑容凄惶無力。

    “果然?是個傻子。”

    “大傻子?！?/br>
    可不是說傻人有傻福嗎？

    為什么?就?沒?人分給這個傻子一點福氣？

    怎么?出生、長大, 她沒?得選, 現(xiàn)在?愛一個人是什么?結(jié)局, 她依然?沒?得選！

    為什么?？！

    為什么?是她生??？?。?/br>
    為什么?偏偏是翟忍冬喜歡的人生?。。?！

    紀(jì)硯清刀刃一樣的目光抬起來, 對上翟忍冬, 轟隆作響，粉碎瓦解，死死扣抓著她的手, 試了好幾遍才能?勉強發(fā)出一點聲音，“你在?冬天喜歡過一個人, 她來找夏天才有的天堂, 卻有可能?死在?半路的春天?！?/br>
    真實又血淋淋的事實。

    沒?有一樣是完美的。

    紀(jì)硯清說的時候腦子里嗡嗡作響，無所謂生死, 只擔(dān)心，“這樣的事, 你真的能?接受嗎？”

    不能?接受最好。

    退一步，還有可能?重新開始。

    要是能?接受……

    “能??！钡匀潭f：“能??！?/br>
    抓著紀(jì)硯清的手, 看?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頓：“我, 能??！?/br>
    只可以能?, 沒?有第二個選擇，否則14歲把一張照片當(dāng)救命稻草還有什么?意義, 15歲義無反顧去找一個陌生的人又算什么?，往后那些年看?著她, 喜歡她全部都會變成一句空話，她好不容易結(jié)束的壓抑枯燥的跳舞生活，也會趁機變本加厲，讓她再無翻身之日?。

    翟忍冬不允許。她潮濕的眼眶深黑寂靜，瘋勁兒是壓在?深處的，時時刻刻維持著她表面的冷靜，能?迎白刃，能?抵死亡，能?說：“紀(jì)硯清，我們說好了，谷雨那天，你帶我一起走?！?/br>
    紀(jì)硯清的眼淚涌上來，胸口的疼痛翻江倒海，啃噬著她，她支撐不住呻.吟，用力摳著翟忍冬抱過來的肩膀，說：“不去醫(yī)院，不去……”

    好像去了就?回不來了。

    可她還沒?有想好翟忍冬“能?接受”的話，她該拿她怎么?辦。

    醫(yī)生明明白白和她說了，機會不大。

    翟忍冬今年才35，就?算只活到60，也還有25年要熬。

    她還沒?想好要怎么?安頓她。

    想不好。

    偏她又不知道什么?是知難而?退……

    紀(jì)硯清臉上發(fā)白，意識迅速往下退。

    翟忍冬俯身抱起紀(jì)硯清，大步往店里走。

    小丁剛好出來，話只來得及說到嘴邊，翟忍冬就?已經(jīng)抱著紀(jì)硯清走過去了。

    江聞想攔沒?攔住，看?了眼小丁。

    小丁木訥地望著翟忍冬的背影，說：“老板是哭了嗎？”

    話落，心思?敏感的小丁眼眶一片通紅。

    江聞看?著樓梯方向眉心緊蹙，很快意識到什么?。她心一沉，揉了把小丁的頭，提醒她：“誰都不要說，我上去看?看?。”

    小丁手忙腳亂地抓住江聞：“有什么?事，你跟我講一聲，我的嘴很牢靠?！?/br>
    江聞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嗯”了聲，快步上樓。

    閣樓的房門緊閉著。

    翟忍冬給紀(jì)硯清喂了藥，靠在?床頭把她抱在?懷里，手徒勞無用地?fù)崦呐K的位置，再怎么?耐心也減輕不了她的痛苦。冷汗一片一片冒出來，到她失去意識了，也不見停止。

    昏黃的燈就?那么?照著。

    沉重黑暗的夜色從天窗投下來，照得紀(jì)硯清臉上蒼白一片，像是快要消失了。

    翟忍冬沒?有手足無措地去抓，去留，只是一動不動地抱著紀(jì)硯清，側(cè)臉貼著她被冷汗打濕的額頭，視線盯著雜物后的相框，整個人寂靜無聲。

    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想起母親過世時的樣子了，安安靜靜，面容祥和，好像死亡才是她最向往的事——最痛快，最輕松，無牽無掛，無憂無慮。

    周圍的人都這么?勸她。

    只有她放不下，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又一天，最后還是選擇了最懦弱的方式解脫。

    就?在?帶紀(jì)硯清去的那片山坡上。

    抬頭就?是無邊無際星河，她割開手腕，頹然?平靜地躺在?地上時望著哪兒，母親就?在?哪兒，無聲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