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分數(shù)出來的同時，掌聲與噓聲對半，最后聽到的是一種像嘆息，又像驚訝，但絕對與喜悅無關(guān)的聲音。

    羽生結(jié)弦剛從拿到高分的快樂里笑到一半，狐貍眼瞇起，馬上轉(zhuǎn)為了苦笑。

    他把臉埋在手里，稍微算了一下總分……好的，自己再次在霓虹本土戰(zhàn)勝了高橋前輩，拿到了冠軍。

    想當(dāng)世界冠軍，總有這一天的。他收斂喜色，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待會的媒體發(fā)言。態(tài)度要謙卑，要感謝觀眾的支持，要充分肯定前輩的表演，說自己會努力的……

    爸爸mama教他的幾個要點反復(fù)在心中背了兩遍，剛努力表演完、汗流浹背的羽生結(jié)弦前往采訪區(qū)，面對新一輪的長槍短炮。

    “自由滑是第二名，多少有點不甘心?！苯Y(jié)果一采訪就嘴瓢說出了真心話，羽生結(jié)弦額上的汗流下來，馬上找補，“……因為自由滑還有瑕疵，遠遠不能接受自己自由滑的表演呢。高橋選手對我來說‘像在云端的選手’，很高興這次追上了前輩的腳步?！?/br>
    好不容易把采訪應(yīng)對了過去，頒獎儀式時，羽生結(jié)弦開心地跳上了第一位。

    躬身被授予金牌，接過捧花，握手，舉手和觀眾示意——

    沒有掌聲，迎接他的是一片噓聲。觀眾席上，巨大的“羽生結(jié)弦”手幅被從中撕裂。無數(shù)摻雜著咒罵的話語撲面而來。

    拿了冠軍，卻被討厭了……如果是高橋前輩站在這個位置，絕對不會這樣吧。

    羽生結(jié)弦放下?lián)]舞的手，緊緊抿著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來。

    事實上，這個鏡頭和收音太過離譜，在后期的報道中不得不被剪掉。于是史上名場面就出現(xiàn)了：所有的報導(dǎo)都從高橋被授予銀牌的部分開始。

    多年以后結(jié)弦看到這個鏡頭，才知道當(dāng)年bo叔和mama突然加大他的訓(xùn)練難度，導(dǎo)致他沒空看電視的真相。

    等到高橋舉手示意，全場終于響起了正常的歡呼。羽生結(jié)弦瞟了一眼右邊的高橋前輩，眼里有一絲哀傷，又有一點艷羨。

    這就是世錦賽金牌、奧運銅牌的待遇吧。等我拿了奧運金牌——

    靠著對未來的想象，站在三人中間的羽生結(jié)弦勉強在合照時笑了出來。

    賽后的休息室里，大家都坐在了位子上。羽生結(jié)弦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空余的位置。銀牌高橋大輔和銅牌無良崇人把身子背對著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往日可親的玲木jiejie和淺田jiejie也欲蓋彌彰地別過了頭。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沉默氛圍。

    ……嘛，沒想到作為花滑人，也能遇到霸凌現(xiàn)場。

    畢竟自己也是這個房里最小的，前輩們先坐。羽生結(jié)弦訕訕地站在那兒，最后決定還是和高橋、無良靠近一點，找了個他們旁邊的柜子靠著。

    “戰(zhàn)勝高橋前輩，就要被觀眾討厭嗎？”回程的路上，羽生結(jié)弦忍不住問bo叔。

    bo叔看他一眼。羽生結(jié)弦的眼角微微下垂，長睫毛濕成一縷縷的，輕輕顫抖著。他默默地咬著下唇，委屈和不甘在他稚嫩的面龐上交織。bo叔嘆息，結(jié)弦還是個孩子呢，就要承受這些。

    思考片刻，bo叔溫柔地拍拍他的肩膀：“很正常的，以前我在加拿大拿冠軍的時候也是這樣，都是這樣過來的嘛。冠軍的金牌從上一代傳到下一代手里……像是世代的接力棒?！?

    “……謝謝?！庇鹕Y(jié)弦像是要哭出來了。但他終究還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把委屈和眼淚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等到在仙臺下了飛機，他又是那個溫柔元氣的少年羽生結(jié)弦了。在家鄉(xiāng)人面前一定要表現(xiàn)出積極向上的一面！前來接機的人都露著溫柔的笑容，結(jié)弦拍了拍小朋友的頭，感謝了給他加油的老奶奶，緩步回家。

    不管有多少波折，全日冠軍是到手了。不知道許聞音那邊怎樣？

    許聞音那邊不怎樣。

    她發(fā)著燒坐飛機，落地冰城時依舊昏迷，被囫圇著背到醫(yī)院。病情兇險，連一向嚴控飲食的方曼寒都只好松口，給她吊上了營養(yǎng)液。

    “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診斷一出來，許爸爸差點在病房里和方曼寒干上架。

    “想吃花滑這碗飯，就別吃那碗飯?！狈铰Ｖ弊雍图议L理論，“練芭蕾小女生都是這個食譜，怎么就不能活了？”

    “醫(yī)生說的，營養(yǎng)不良，還是長期的！我閨女要被你折騰沒了，你全家就等著吧，我絕對沒完！”許爸爸氣的臉紅脖子粗。

    倒是許mama作為教師能理解：“那高考前不也是寫題寫得不睡覺的？比賽前嘛，事急從權(quán)?！?/br>
    “高考考一年，她比賽要比多少年？青春期吃不飽飯，以后要損歲數(shù)的！”許爸爸回頭連自己老婆一起噴。

    最后許聞音虛弱地張口制止了爭端：“別吵了，我要休息……全錦賽還有幾天？”

    病情來勢洶洶，她不得不多吃一些，不然上冰的時候怕是手軟腳軟，根本跳不起來。這幾天下來迅速長了兩斤rou，但好在堅持堅持，還是能滑下自由滑。

    這屆全錦賽是在冰城辦的，不用再挪窩，冰場也是熟悉的腳感。許聞音雖然病情纏綿，隔天要去一趟醫(yī)院吊水，但在方曼寒的嚴密看護下，勉強保證了每天的上冰。

    比賽前的最后一次吊水，方曼寒被叫去和春城的教練交流了。醫(yī)院里則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原浩。

    “你都病成這樣了，就不能缺席這次的全錦賽嗎？”原浩坐在了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