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又到了竹羽椿每天的必備環(huán)節(jié)。 學習,犯困,困著學習,驚醒,認真學習,下課。 才放了個小假,許多同學的作息還沒調整得過來,打瞌睡犯困的人不在少數(shù),連下了課教室都格外安靜。 作為班主任的朱曉芳看著他們這幅萎靡不振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出來,終于在第叁節(jié)晚自習上課時發(fā)飆了。 她沖進教室狠狠拍了幾下講臺,揚起的粉塵嗆得前面的同學紛紛捂住鼻子,可光是敲桌子還不夠,她直接點了幾個人的名,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不想學了就給我滾蛋,你們還有強化班的樣子嗎?除了我剛剛點名的幾位同學,還有的人我沒點名,你們都給我清醒清醒。” “再讓我逮到有人打瞌睡,我就要打電話問問你們家長是不是放假了沒給你們時間好好休息,原本放假是給你們休息的,結果你們根本沒休息好,你們放假是不是玩得太過分了點!” 聽著朱曉芳在臺上滔滔不絕,竹羽椿死死撐著眼皮看書,桌上的生物書一直停留在五十六頁,連續(xù)看了十幾分鐘也沒翻頁,黑筆在紙上還留了不少蝌蚪。 要不是前面的同學給她傳了個小紙條,她可能要睡到第四節(jié)課下。 竹羽椿麻木地接過小紙條,紙條上只有一句話:你別不高興,我不想影響到你,讓你感到不開心。 她看完后瞬間清醒了。 竹羽椿坐直身子,隨意地將紙條塞進文具盒里,專心致志地把書翻了一頁又一頁。 唯獨沒有傳過紙條。 只是她腦海里一直在罵柏預沅。 能不能學學好,學人家上課傳紙條,要是被監(jiān)控拍到了肯定免不了一頓罵,是不是想害死我? 還有,為什么要寫這些東西,他腦子進水了嗎?但凡一個人偷看,他們兩個都要被釘在恥辱柱上,他有什么話不能下輩子說嗎? 她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句網(wǎng)絡熱梗:你這樣讓我怎么嫁人啊。 想到這,她連忙將小紙條扔到了垃圾袋里。 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迅速收拾東西走人,教室在短短叁分鐘內(nèi)清場,竹羽椿馬不停蹄地下樓去找殷智。 殷智背著她那透明書包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見到竹羽椿就催她趕緊下樓,兩個人哼哧哼哧地往下跑,教室的燈也隨著學生匆忙的聲音慢慢暗下來。 “你復習得怎么樣?”竹羽椿嗓子有點疼,她反手掏出保溫杯,打開蓋子往嘴里灌,液體如流水般傾倒進她的口中。 “不怎么樣,我看睡著了!”殷智苦惱的樣子讓竹羽椿感同身受,但她比竹羽椿多了份坦然,“你呢?” 竹羽椿輕哼了聲:“我也打瞌睡了?!?/br> “我們班主任可變態(tài)了,頭伸到別人頭下面看,嚇死人了。” 殷智說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竹羽椿被她逗笑了,在路燈的暖光下,殷智一轉頭發(fā)現(xiàn)她臉燒得厲害。 她又仔細往竹羽椿附近嗅了嗅,聞到了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葡萄味。 “你喝什么了?” 竹羽椿雙手托著自己臉上的rou拍了拍,冰涼的手貼在暖烘烘的臉上,緩解了她的悶熱。 “果酒吧,度數(shù)很低?!?/br> 殷智佩服她:“保溫杯里裝果酒,你還有這閑情逸致啊?!?/br> “跟喝水似的?!敝裼鸫划旓嬃虾鹊?,她晃了晃頭。 深夜的天溫度越來越低,不穿衣服胳膊冷,穿了外套后背又容易出汗。 竹羽椿還在掃臉的時候就看到蘇霏站在門外,細瘦的手臂上掛著一件薄薄的外套。 在他低頭看表的間隙,竹羽椿毫無征兆地走到他身邊,將手懸在空中遮住了表盤。 蘇霏淡定地收回手,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轉身往外走。 “慢死了。” 竹羽椿有些好笑地站在原地沒動:“你不會是在等我吧?” 他還沒邁出一步就又退了回來,等到他和竹羽椿站在一塊的時候,兩個人這才并肩往右轉。 “別誤會,只是我媽習慣在右邊等我?!敝裼鸫粨屜日f道。 “嗯,我媽也是。”蘇霏也沒解釋。 如果竹羽椿沒有主動調節(jié)氣氛的意思,兩個人之間安靜得略顯尷尬。 “對不起?!?/br> 竹羽椿猝不及防地愣了下,她疑惑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誰在講話?” “……”蘇霏醞釀的情緒沒維持著一秒,他譏笑了聲,淡淡說道:“我?!?/br> “知道錯了嗎?”竹羽椿雙手環(huán)胸,推了下眼鏡,緊抿的嘴角,昂了昂下巴,看上去像真的準備寬恕他的過錯。 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道歉。 “嗯?!?/br> “錯在哪里?”竹羽椿繼續(xù)追問?!跋麓芜€敢不敢了?” 蘇霏在她的逼問下停住了腳步,他拉過她的書包肩帶,兩個人的距離被拉近,竹羽椿近距離看到了他黑框眼鏡下深沉中帶有些攻擊性的眼神。 看著竹羽椿心頭一緊。 “我錯在不該在你沒回應前就親你,這很不尊重你,對不起?!?/br> 他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可能還怪竹羽椿沒說那句他最想聽的“我也喜歡你”。 竹羽椿抿了抿唇,她在想:蘇霏這是在討要身份嗎?可是他又沒說“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要不要做他女朋友”之類的話,她根本就沒有說“要”的選項啊。 “哦,沒事?!敝裼鸫幻嗣亲樱_始轉移視線,還帶有安撫意味地替他小聲辯解:“反正我也被親得挺爽的?!?/br> “你!”蘇霏艱難地從嘴里蹦出一個字。 他迅速和她拉開段距離,撇過頭,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冷著臉獨自往目的地頭。 “你走這么快干嘛!” 這一小段插曲讓兩個人瞬間又回到了之前的相處模式,竹羽椿又開始打嘴仗了。 “我都原諒你了,你還生氣來了?” 蘇霏沉默著沒理她。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竹羽椿還在裝傻,他有時候真想敲開她腦袋看看里面到底長的什么。 也許她根本不想明白他的隱喻。 “走慢點,這可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放學?!?/br> 蘇霏依舊不說話,但腳步悄悄放慢了些。 竹羽椿嘴上想說點葷話來刺激他,但身體上又很害羞,于是她捂著嘴繼續(xù)說:“下次……” 蘇霏無情地打斷:“放心,不會有下次?!?/br> “啊~”竹羽椿有些遺憾的語氣惹得蘇霏渾身像過電般,他握緊拳,靜脈跳動的頻率有些高,于是他默不作聲地用拇指按住脈。 別再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他心想。 “可是我覺得和你親起來很舒服?!?/br> “下次還會有這種活動嗎?有的話下次可以溫柔點嗎,你咬太緊了?!?/br> 竹羽椿說完索性閉上眼側過身,揚起的嘴角被她用手死死地捂住。 她說話聲音再小,但架不住周圍太過安靜,蘇霏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于是這句話如同狂風驟雨般催促著蘇霏逃離。 “沒必要形容?!?/br> 留下竹羽椿冷靜了幾秒才回過神去找她mama。 “呵?!边€在她這裝。 看他還敢不敢了。 竹羽椿頓時感覺心情都舒暢了些。 于是她跟隨蘇霏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剛發(fā)現(xiàn)一輛熟悉的車就注意到車前還停了輛有些眼熟的車,果不其然,倆位mama站在車中間交流閑聊著。 “你怎么總比別人動作慢些?” 竹羽椿聽著mama溫柔中帶著俏皮的口吻沒說話,仍由著她把自己拉到前面那輛車。 人終于來齊了,于是倆位mama坐在中間,留著她和蘇霏做在一排。 兩個人表情冷漠地像第一次見面。 看得蘇霏mama心中有些犯愁。 雖然她早就了解到竹羽椿平時是個很乖巧禮貌的孩子,但以為她在朋友面前起碼會比平時活潑開朗些,可沒想到一個比一個靦腆不愛說話。 于是竹羽椿就聽到蘇霏mama試探地問道:“你們倆都同班倆年了,平時也說過話吧?” 蘇霏:“說過?!?/br> 竹羽椿:“偶爾?!?/br> 蘇霏輕哼了聲。 竹羽椿改口:“經(jīng)常?!?/br> 蘇霏mama聽完心里也有數(shù),于是她笑著解釋:“你們別太緊張,我和你mama在一塊吃飯,聊天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你們在一個班?!?/br> “我這才知道司機和我提過的我兒子的好朋友原來是你?!?/br> “兩個人要好好相處啊,”竹羽椿的手被她輕柔地包裹住,她還打趣地擠了擠眼,“阿姨還要謝謝你愿意和他做朋友,沒人能受得了他這臭脾氣?!?/br> 還是當媽的懂兒子的嘴有多毒。 竹羽椿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種場合,干巴巴地回應:“說笑了阿姨?!?/br> 蘇霏的興致也不是很高,只是淡淡地喊了聲:“媽。” 兩個人都感到不自在。 像是被迫參加了某種社交活動。 “我今晚不回去,我回酒店?!?/br> 竹羽椿mama也沒說什么,倒是蘇霏的mama若有所思。 “聽說小椿是要在房間里擺什么東西是嗎?時間這么晚了,搞得太晚會不會休息不好,要不要讓蘇霏去幫……” “不用不用,都是些小家子氣的東西,她一個人可以。而且明天他們還要考試,她一個人熬夜慣了,你兒子……” “謝謝阿姨,不過我一個人……” “隨便。省得她考試時犯困?!?/br> 蘇霏一句話打斷了其他兩個人。 竹羽椿mama沒再多說,反倒是竹羽椿瞪了他一眼。 她當即反駁:“我考試從來不犯困好嗎?!?/br> “鬼才信?!碧K霏冷笑道?!澳阏局寄芩!?/br> “我那是在思考!” “……” 蘇霏mama注視著他們之間的交談,兩個人的肢體動作明顯豐富了起來。 她心里懸著的那口氣總算沒了。 看來人姑娘還是活潑的。 她還真怕蘇霏一個人在學校里憋出毛病。 能交到說得上話的朋友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