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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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連喚了好幾聲,可并沒有什么用,幼獸和主人顯然都累極了,契成之后神魂相通,直接暈了過去。 她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抱怨公子來得太慢,害得她寶貝都沒了。 (“什么寶貝?不是就在這兒嗎?”)公子一副吃飽喝足了的模樣,又縮回了她的腦子里,懶洋洋地嘲她。 (“它認主了呀!”)洛水痛心強調。 一路上她揪著公子左問右問,才搞明白所謂的“寶貝”居然是天玄的神獸狻猊。 但凡在天玄呆上一些時日便會知道,“天玄”之所以能執(zhí)這陸上仙山諸門的牛耳,除了有秘寶“分魂劍”蕩滌塵世濁氣、鎮(zhèn)壓作亂邪魔之外,還有頭上古血脈遺留的狻猊,諸邪不侵。 公子提出可以讓她和狻猊契約的時候,洛水眼睛都瞪大了。她自然心動非常,可也好奇,這鎮(zhèn)山的神獸難道是說契就契的么? 公子只笑她多疑。 (“這神獸地位超然,一般人自然契不得。若隨隨便便誰都能結上這契,天玄早該大亂——但你就不同了,你有我——別笑,除了我之外,天下能幫你得這狻猊的不超過叁人。一旦契成,只要你不說,它不說,這天玄就無人能曉得這狻猊已經(jīng)是有了主的神獸?!保?/br> 洛水還有一絲猶豫,她還記得自己尚在祭劍峰入門的試煉中,還要走那叩心徑??蛇@公子一說之下,她那點老實爬山的心思頓時去了大半。 (“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有了契約神獸之后,你可借它感應天地靈氣,吸收起來也容易許多,辟谷時就不用那般辛苦……”) 最后一句是真的打動了洛水。她當下不再猶豫,火急火燎地就催著公子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倒不是剛來天玄時那種走幾步路就會氣喘的模樣,可到底沒有學過御風御劍之術,等趕到的時候,只趕上眼前這么一副慘烈無比的場景。 大約是曾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得多了,雖然洛水五感敏銳,倒沒有當場吐出來,只在心理建設一番“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之后,便適應良好了。 然而到底是遲了一些,面前的女孩和幼獸居然已經(jīng)契成——她先前瞧得分明,這幼獸一身金色的毛發(fā),軟綿綿的一團,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和小獅子似的,讓人看了一眼就喜歡??勺呓倏?,她就知道“寶貝”已經(jīng)沒了,心疼得要命,只能埋怨公子: “都是你,非得讓我吃干凈你那些腌臜之物,還說什么一定要徹底化了才行——這寶貝都認主了!”橫豎四下無人,洛水毫不客氣地抱怨出聲。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精純之物,居然被你這么嫌棄……”)公子又好氣又好笑,(“而且認主了又如何?我都說了,這兒不是還有一頭嗎?”) “啊?” “大的這個——喏,就是這個大寶貝……你可還滿意你看到的?” 洛水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她沒想到,公子所謂的“大寶貝”,就是邊上這血淋淋的一團爛rou。 “這是什么東西?”她一看之下,就皺起了眉來,“這個都快死了!而且看著真老!” (“這就是那只大的狻猊,真正的神獸——這小崽子的爹。二百年前仙門與魔域之爭中,他道侶為救天玄滿門,一身神獸血骨都祭了天,將那通往魔窟的裂隙給封上了,只留下一頭遺腹子和一頭……老的?!保?/br> 公子像是為了嘔她那般,特地強調了這是頭“老狻猊”。 洛水自然是被嘔到了,原本高昂的興致如同被兜頭澆了盆涼水,當下就不是那么感興趣了。 公子知她德性,也不強行勸她,只說:(“如何?你到底想不想要?若是想契,那便只有現(xiàn)在——若是不愿,那我們便得現(xiàn)在速速離開,返回叩心徑去。”) “為什么呀?” (“因為若你再不走,這‘老狻猊’便真要死了,這邊動靜不小,天玄祭劍巡山的弟子馬上就來,等他們來了,這神獸死的死,傷的傷,外加一個昏迷的弟子,就你一活人還在……”) (“總之這就是天機,我言盡于此,契不契都隨你的意,你只有半盞茶時間考慮。”) 洛水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始終在那頭小的身上打轉。 (“別看了,你既然搶不上,便證明這小的可不是你能強奪的‘天機’。這老的——哎,若洗干凈了,倒也是威風凜凜,還不用你從頭悉心喂養(yǎng)。而且天玄門中,誰不知神獸‘青前輩’性格溫和,雖當代還沒有弟子見過他的人形,但若是去藏經(jīng)閣中一閱……”) “你說,要怎么做?”洛水打斷了他,決定過了今日便想辦法去藏經(jīng)閣中看看。免得這討厭的鬼又空口白牙地騙她。 公子輕笑一聲,當即教她一段口訣,只有四段短句,洛水聽了依稀覺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曾在哪兒聽過。她倒也沒多想,念了兩遍就記住了,只覺自己聰慧無比,頓時得意非常。 (“現(xiàn)在你過去,你剛才化了的靈氣盡數(shù)渡于他口即可?!保?/br> “……什么?” (“我剛從哪里渡給你靈氣,你便從哪里將這靈氣重新渡給他——哦,記得要取你舌尖上一點精血。當然,也別忘了運我教你的織顏譜,好好想象你從你口中渡出的是‘仙丹妙藥?!保?/br> 洛水雖然知道那確實是靈氣,可一想到這傳渡的方式,當下一陣惡寒。她目光在面前這頭大狻猊上頓了又頓,直到看到它原本還有些輕微起伏的胸膛漸漸冷硬了下去,才不敢再等。 她老老實實在這狻猊面前站定,找了塊沒有血跡積聚的干燥地面跪坐下來,伸手從狻猊半張的口中拖了它的一截舌尖出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摸了摸,感覺這物只有些焦炭和草灰的味道,干燥非常,當即排斥心去了大半,只當自己是要親一截軟木。 她忍痛在自己舌尖上輕輕一咬,立刻疼出了滿眼的淚花,舔了舔,感覺能嘗到腥味了,便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咬。她也不管這精血到底夠不夠,直接將這一點淡淡的腥味和了津液,朝這野獸舌上的傷痕細細舔去,一邊舔一邊磕磕絆絆地默念: (“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音節(jié)剛落,便感覺有什么涼絲絲的東西從她舌尖那一點傷口流瀉出去,飛快地注入對面的狻猊體內。她依著公子所示,想象從自己口中泄出的是難見的瓊漿玉露,只需幾滴即可rou白骨,逆生死…… 這念頭甫一晃過,體內靈氣運轉速度立刻比先前快了數(shù)倍不止,不過眨眼,她就感覺到先前存下的那一點靈氣去了大半。就在她猶豫著是不是差不多了的時候,面前墊著的舌頭終于緩緩地動了下,粗糙的舌苔堪堪摩挲過她敏感的胸脯,只一掃,就弄得她胸口兩點粉櫻挺立起來。 (“唔……”)與此同時,一個疲倦而又溫和的聲音在她腦中呻吟了一聲,仿佛從重傷中堪堪恢復了一點神志。 洛水當即“呀”了一聲,受驚似地蹦了起來,捂住胸口,驚疑不定地看著面前這頭重新有了活氣的神獸。 “這……這就可以了吧?”她氣呼呼地問腦中的鬼。 (“契上了?”) “大……大概吧。”洛水看了眼身體已經(jīng)有了起伏的神獸,它似乎十分不滿足似地又舔了舔唇。這東西的成年和幼崽完全不是一個感覺,先前一灘死rou的時候洛水還不覺得,現(xiàn)在眼見這小山一樣活物就要清醒過來,當下就有些害怕。完全沒有半分結了契后神魂相通的感受。 (“那好,我再教你一段——暫時讓他安分一陣,等過陣子形式稍緩再來找他不遲?!保?/br> 洛水心下稍定,立刻照做,果然見那神獸又沉沉睡去。 “好了,現(xiàn)在我要如何?馬上走么?”她做完了立刻四下環(huán)視,想起這鬼先前說的,不一會兒大概會有人尋來。 (“你看那具人尸,找找可有什么能證明身份之物,拿上了便走?!保?/br> 洛水本不愿意去翻這臟東西,尋思著這人都死得不能再透了,哪還有什么寶貝能留下來,可她不敢不翻,就怕一個不照做,回頭又摔倒了坑里,倒霉遭這糟心鬼嘲笑。 她咬牙屏息,伸手在那堆焦炭大約腰部的位置胡亂翻了翻。沒撥兩下,果然落下了一支似金非金的短哨來,她嫌臟也不好吹,只得隨意在邊上那昏迷的女孩衣服上擦了擦,再放進儲物袋里收好。 她做完這一切,也不用公子再提醒,匆匆忙忙便站起身來,按著先前公子指點的來路回了。若一路順利,大約兩炷香的時間便可重返叩心徑。 這一路確實是順的,可待到了叩心徑下面,她就知道大事不妙:這抱臂負劍守在入口的人,可不就是她那“大師兄”伍子昭? 身量高大的青年見了她也不生氣,仿佛一個脾氣極好的大師兄那樣,沖她燦然一笑:“小師妹去哪兒了?” ------------ 注:結契的口訣引自《詩經(jīng)·古風》。 我就這么瞎引,公子就這么瞎傳,女主就這么瞎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