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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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另一邊,奉茶與鳳鳴兒二人,又回到了鎮(zhèn)中,趁著幕間時分順利尋見了后臺入口。 整個臺子瞧著不大,按說后臺并不難找??啥搜呴T進了,方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竟同大家府邸一般,檐廊重重,輕紗漫舞,燈影綽約中竟一眼望不到頭。 鳳鳴兒瞧了一眼,就皺起了眉。奉茶原本氣勢洶洶,亦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雖早已知道這戲班子中有修仙之人,必有些手段,這般障眼法隨說不上多么新鮮,可真碰見了,兩人哪怕俗世歷練經(jīng)驗不多,亦覺這般貿(mào)貿(mào)然闖進去,似乎有些不妥。 躊躇間,便聽得身后有人出聲:“咦,你們怎么來了?” 正是先前碰見的那個討纏頭的孩子。大約是方才吵了一通,他格外眼尖,一眼就瞧見在門口徘徊的二人。 “好哇,不是說看不上我們么?怎么又回來了?”男孩面上嫌棄之色溢于言表,只一句就說得奉茶有些掛不住臉。 奉茶羞惱:“誰要看你們?我回來有事要找那個狐……你們當家的青衣?!?/br> 男孩冷笑:“我們娘娘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見得。今日應當是無緣了。哦,明天我們便離開了,二位要見,不如再等上半年一年?!痹捓镌捦舛际勤s人的意思。 二人先前在門口徘徊,就已經(jīng)落了氣勢,如今再被孩子一奚落,確實有了些退意。 奉茶本想說,不見就不見,誰稀罕呢,打著讓這孩子傳話堵門的主意,不想還未開口,便見燈影深處紗幔輕舞。 微風浮動間,一抹綽約的身影已亭亭立在了幾人面前。還是唱戲的打扮,綺羅滿身,環(huán)佩叮當,妝濃粉香,可真到了近前,卻無人會去注意妝容,無他,實是那雙碧盈盈的眸子實在是一望便讓這滿身的光華俱失了顏色。 饒是奉茶二人已暗自提防,照面之下也結結實實地愣了愣。 “如何?小茶姑娘不是同我有話要說?如何不進來一敘?” 來者嗓音柔和,透著糯米撒了砂糖似的啞,一聽便來自青年男子,渾不似臺上那般清亮。碧眸中波光流轉,只瞧著奉茶二人笑。 奉茶下意識不敢去瞧那眸子,還在躊躇,鳳鳴兒顯然也有同樣的顧慮,扯了扯她。 一旁,王班頭的小兒似十分不忿,小聲道:“娘娘還理這些虛偽的家伙作甚?她們、她們方才還在說你的壞話!” 那叫青鸞的青衣卻不生氣:“來者是客。阿鳴這般急著趕人走,倒好似我們做了虧心事一般?!?/br> 說完他輕飄飄地看了阿鳴一眼,后者立刻垂下頭去,一副十分乖覺的模樣。 本來奉茶還有些猶豫,可被這兩人一說,立刻反應過來:明明是對面做了虧心事,她是憑道理來討回東西的,憑什么是她走? 前幾日奉茶整理庫房,發(fā)現(xiàn)丹藥數(shù)量少得厲害,不是阿蘭應用的數(shù)量,便留了個心眼。結果就瞧見傍晚時分,阿蘭趁著洛水不注意悄悄從后院溜出。她覺出不對,跟了上去才就發(fā)現(xiàn)大事不妙: 向來少出大門的jiejie居然跑去那人山人海里聽戲,去時懷中還揣著包袱,回來兩手空空,東西給了誰簡直不言而喻。再稍一打聽,更是差點沒暈厥過去。 這世道說好不好,這仙門附近的生活總不至于說過不下去。可總有些居心叵測的盯上和仙門有些關系的凡人,硬是要變著法子從他們緊巴巴的口袋中摳出點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靈石靈藥,也不管掏空之后的凡人是死是活,端的作孽。 阿蘭自小撫養(yǎng)她長大,完全當?shù)闷鹨痪洹伴L姐如母”。奉茶卻從未想過,她不過在天玄多待了兩年未有歸家,回來就見到阿姐被騙得一副要傾囊相贈的樣子。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靈石靈藥都進了這玩意兒的袋中,奉茶便覺哪有退縮的道理。 這騙子似半點不慌,反而笑盈盈地邀請她們進去。奉茶心中有氣,身邊又有厲害的朋友陪著,哪里還肯露怯,當即沖著青鸞揚了揚下巴。 “那便麻煩娘娘了,我們進屋去說話罷?!彼f。 面前人的眸子微微彎了彎,作了個“請”的手勢。 對方應得這般干脆,奉茶縱使心中不安,也強行壓下,與鳳鳴兒對視一眼,便一前一后地跟上了。 只是奉茶真的未想到,這一個戲子的居所居然這般大,光是這檐廊就何止九曲回環(huán),且因為布了一重又一重的紗簾,很難瞧見廊外的情形。 領路的青鸞因為稍快幾步的緣故,身形始終隱在前方天青色的紗幔之后,但見一抹纖長的影子,單薄得像暈開的水墨一般,步履如覆云端。 他們前后走著,穿過重重輕紗,半分說話的意思也無。 初還有些衣袂摩擦聲,然漸漸地,連那細碎的聲音也沒了,四下不知何時完全安靜起來。 奉茶想,他們走了多久了?有沒有一炷香了?為何還沒到地方? 不對,方才應該還有其他人,如何就剩他們兩人了? 等等,剛才跟著她一起來的人是? 她終于覺出十分不對來,心下發(fā)緊,可腳下卻不受控制,想要運那清心的法決凝神聚氣,然頭暈腦脹間,竟是念頭都難轉了,整個人竟似白日被魘住了一般。 廊中的光線逐漸黯淡下來,原本懸著明珠的寶燈不知何時成了搖曳的燭火,面前的身形也被捉摸不定的光扯得混沌一片,行在前面,便好似一團逐漸失去形狀的深重墨痕,每行一步便暈散一圈,一點一點地脹大著,侵吞著周圍的光線,輕飄飄地朝她籠來,直到…… “娘娘?!?/br> 就在她神識即將完全陷入昏昏沉沉的黑暗前,突然聽得一聲沙啞的低喚。 眼前一花,卻見前方紗幔邊緣透出一點薄光來,角落的影子中不知何時多了半個佝僂的身形,提著紅紙燈籠,因彩衣鮮艷,透著紗幔亦隱約可見。 不止從何時起變得高大的黑影頓了頓,停了明顯的片刻后笑道:“你倒是殷勤……還親自來看上一眼。”嗓音依舊柔和,卻多了幾分沙啞黏膩,就好似喉中含了點水般。 那班頭朝他拜了拜:“小老兒不敢。” 她雖然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心頭卻升起了一絲希望。 然后她就聽那黑影道:“罷了,既然不放心,那你便親自帶過去吧?!?/br> 于是那彩衣又朝他拜了拜,掀開紗幔,露出一張油彩濃重到滑稽僵硬的老臉。 “小茶姑娘,”他作了個揖,“‘大臺’的戲五折俱全,平日瞧不到這般好的,還請小茶姑娘上座?!?/br> 奉茶說不了話,他似也未覺,像招待客人那般自顧自熱情接話:“姑娘可是一人看戲寂寞,想念朋友?” 他瞧見她倏然瞪大的眼,像是得到回應般笑了笑,接著寬慰她:“娘娘最是敬重仙師,也請了他們。會來的,都會來的?!?/br> 他說著還陪了個笑,黯淡的燈火下,雙頰溝壑扭曲,好似一張干枯皴裂的面具。 …… 洛水想醒過來。 事實上從入睡開始,她就覺出些不對來,然而控制不了。她尚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憑著一點警醒留著點神識,半睡半醒間像是在旁觀一幕戲那般,瞧著自己趴在小幾上沉沉睡著。 但是她需要醒了,因為家里遭賊了。 按她來說這賊實在有些奇怪。 尋常竊賊入人家中,確實會熄了燭火??赡挠羞@般像他一般還揣著個鵝蛋大的夜明珠——一瞧就是蜃樓那邊來的好東西。她前陣子給師門清點庫房造冊,很是長了番見識,知道這東西有價無市,如她師父這般也只得一顆。 且這賊的身手太好了些。 像是鬼魂一樣在屋子中到處飄蕩,半分聲音也沒有。從進來開始,便翻箱倒柜,櫥柜什么的自不用說,連梁也上去了。但他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最終還是瞄到了她在的塌上。 她應該害怕的。然而因為神魂分離的緣故醒不過來,分出的一點神識只縮在一旁,冷眼看著。 那人先是湊近阿蘭躺過的那處,將軟枕一個個拿起拍過,最后連褥子也掀了。然后這一掀之下,果然似找到了什么,身形明顯頓住了。 洛水原本波瀾不驚的神識亦像是感受到了一般,明顯緊張起來。 只是還沒等她盯出個子丑寅卯來,前面的身形似有覺察,突然便轉了過來,目光直直刺來。 她瞬時縮緊,錯覺“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不過她顯然多慮了。那人的目光最后還是落在了趴著昏睡的“她”上面,微妙地同這個窺視的她錯開了。 他大約是想確定下她確實睡著了,放下手中的活,就像貓一樣地伏身過來,影子輕巧地罩在她單薄的身形上。 他手指稍稍分開了些,明珠的光自他指中落下,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飄在自己身后,看不清自己的模樣,卻清楚地覺察到對面的動靜: 在看清她臉的瞬間,對方明顯頓了頓,然后“咦”了一聲。 他的面容始終巧妙地掩藏在模糊的暗影里,可驚訝之意哪怕看不清他的臉也十分分明。 他像是為了確認那般,又伏低了些。明明沒有動手,可那股子打量的意味卻再明顯沒有。 視線不冷,只有些太過鋒銳。從她的額頭,再到眼皮、鼻尖、嘴唇——仿佛捻著一柄薄刃,要貼著她的面皮一寸一寸地剖析過去。 饒是她神識不在身上,亦覺出十分的不適來。 明明此刻醒來或許危險的,可她直覺此刻若再不醒,會有什么更麻煩的事情。 她像是個被魘住的人那般,口中默念著腦中完全記不得具體的心法。 很快,身上沉沉,眼皮急速顫動,她拼盡力氣用力咬了下舌尖。 “唔!” 一聲既出,夢魘消散。 洛水一個翻身坐起,只覺額頭冰冷,后背濕透。屋中空無一人,方才的一切仿佛是幻影一般。 可不對。 阿蘭走前撥亮的燭火確實盡數(shù)熄滅了。摸到床頭,軟墊的位置也變了。 她知道不妥,稍一猶豫,還是去掀了褥子,于床板上摩挲一陣,果然摸到處光滑的暗陷。按下去,一尺見方的木板輕微彈出,露出匣子般的格子。 里面空空如也。 雖然沒見過,但看那下面緞子凹陷的痕跡,原本應該是放著東西的。 ——真的遭賊了。 不,不僅僅是賊。 阿蘭也不見了。 洛水知道自己有過一小段失去意識的時間——阿蘭,阿蘭應該就是在那個時間沒了的。 她是自己出去的?不,不可能,奉茶的布的術法還在,阿蘭完全沒有修為,如何能自己出去? 對了,還有奉茶!她們?nèi)チ硕嗑昧耍吭趺催€沒回來? 屋內(nèi)依稀還有些燭火未盡的煙氣,銅籠中的炭大約還未燒盡,空氣依舊是暖的,勉強可尋得些安適的暖意??墒沁@樣的夜,外面應當十分冷吧? 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她只瞧了一眼,就有些瑟縮,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臂,依稀覺出點似曾相識的不適。 很久以前,她也曾像這般一個人,等著朋友們回來,然后…… ——不對,根本就不一樣。 洛水咬了咬唇,不許自己亂想。 她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喊了聲“公子”。那鬼沒有回她。 于是那似曾相識之感更明顯了??伤降走€是變了些。 雖然心下依舊不安,卻沒有哭出來。她眨了眨眼,憋下一點淚意,朝袖中摸去: 師父給的錦囊還在,里面有他繪的劍符,蘊著他給的叁道劍意,足夠她保命。 大師兄給的頭發(fā)也在。她將它與紅線一起,串了片玉石編了個手繩,覺得過年可以討個好彩頭,現(xiàn)在正好帶上。 還有那“同心之契”,她能感覺出來,它應該還是在的——只要她愿意給些回應。 而且她還有劍,她已經(jīng)會御劍了,再不濟也能自己跑了。 難怪人人都說要修仙呢,洛水想。這世道,自己手里攥著些什么,心下才能安穩(wěn)。 她已經(jīng)有一些積累了,和從前那個遭了劫匪只知道哭的小姑娘到底不一樣了。 這樣想著,外面的冰冷和黑暗便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她得出去。 洛水想,她不能、也不想縮在這里等著誰來救。她要去找她的朋友們。 這樣想的時候,胸口就好像暖了些。原本發(fā)涼的手腳也隱隱有了溫度。 洛水深吸一口氣,跳下床去。 剛走到門口,果然覺出了另一重“畫地為牢”的術法,腳步剛抬,就被擋了回來。不是“奉茶”的,修為比她不知高上幾何。大約就是剛才的“賊人”,許是知道她會來追,便想辦法困住她。 只是那人應當不知道她會織顏譜。她曾以此心法破得聞朝法身,那人修為再高,這般偷雞摸狗的做派,總不可能高過聞朝去。 垂眸斂神。洛水想,她要走出去。 舉步再走,果然就走了出去。 夜涼如水,冬季的水,自然是冰涼的,卻不如她想的那般駭人。 洛水心下既害怕,又振奮,覺著此情此景頗有些話本子中行俠仗義的意味,而她就是那個一人一劍夜下奔行的俠女。 這個念頭實在好笑,其實她從未想過要當什么俠女,不過此刻看來,似乎也還不錯? 洛水抿唇。原先心頭的不安又褪去了幾分。 她不知道阿蘭去了哪,但對奉茶她們的行蹤卻有些推測。 她馭著劍,在鎮(zhèn)上飛快轉了一圈,果然沒找到那個透著古怪的戲班子。她又飛高了些,朝著東面去了沒多久,果然見到了一處緩坡腳下,一片空地隱在密林之后,隱隱可見高閣飛檐,燈火煌煌,安靜非?!剖侵炫_搭成,席位齊整,只待客來便可熱鬧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