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隱隱覺得，好似在哪見過，可時至今日，她也沒想起來。

    “走！”蘇幕抬步往外走。

    行至院中，蘇幕才想起一樁事來，“他呢？”

    “哪個？”年修脫口而出。

    蘇幕眉心一皺。

    年修恍然大悟，“哦哦哦，沈指揮使！他早就帶著周南溜圈去了，這會應該在街上！”

    “真是閑不住，生怕睿王不知道，他在這里瞎晃悠?！碧K幕沉著臉，拂袖而去。

    年修一拍腦門，略顯懊惱，爺問話，怎么沒當即反應過來？

    居然，慢了一拍。

    出了門，上了街。

    街上人潮涌動，因著這樁事，更是議論紛紛。

    年修在前面引路，蘇幕目色微沉，腳步匆匆。

    行至事發(fā)地，蘇幕隨著年修一道擠入人群，府衙的人已經(jīng)過來了，衙役擋著百姓，免教閑雜人靠近，壞了殺人現(xiàn)場。

    蘇幕站在那里，瞧著眼前的一幕，腦子里是定遠侯府，宋姨娘的死狀。

    真的是，相差無幾。

    “大人，快看這里！”衙役一聲喊。

    府臺便上前查看，這一看可了不得，嚇得頭皮發(fā)麻，“這怎么、怎么會這樣？”

    “是天罰！”衙役低啞的說。

    因為距離遠，周遭嘈雜，那些人又是交頭接耳的小聲說話，所以年修沒聽清楚，但是蘇幕看得懂唇語，自然也知道了他們在說什么。

    天罰？

    什么是天罰？

    尸體是朝著城門口方向跪著的，七竅流血，跟當日宋姨娘死狀很相似，只不過一個朝窗一個朝門，算是異曲同工。

    尸體被抬走，人群漸散。

    蘇幕沒走，而是領著年修，進了街邊的鋪子里，叫了一碗面。

    面攤的老板倒也熱情，“面，來咯！兩位客官，趁熱吃?！?/br>
    “老板，那邊怎么回事？”年修問，“怎么好端端的死了人呢？”

    面攤老板搖搖頭，“流年不利！”

    “你說現(xiàn)在的人，為何如此狠戾，殺人就殺人吧，還將尸體跪在當街，弄成這副樣子?！蹦晷迖@口氣，“瞧著怪嚇人的！”

    老百姓素來喜歡熱鬧，出了這樣的事，難免是要嚼上幾句。

    老板湊上前，“可不是嗎？咱們這禹城素來太平，誰知道今兒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怪異得很，我瞧著那人這副死狀，倒像是天罰！”

    重聽得“天罰”二字，蘇幕捻著筷子的手稍稍一滯，不由的抬頭去看，坐在對面的老板，“何為，天罰？”

    “咱們這兒，有個說法，就是罪孽深重之人，必受上天懲罰，血流七竅，跪天跪地，以求天地寬恕。”老板娓娓道來，“此乃，天罰！”

    蘇幕皺了皺眉頭，“殺人就是殺人，還扯上天罰？”

    “很多年前，具體的……咱也記不清年頭了，就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事情，一夜之間滿門老小，全部是這樣的死法?！崩习迤鹕?。

    客人來吃面，他自然要去招呼。

    “你說，滿門老小，全是這個死法？沒抓住兇手嗎？”蘇幕問。

    老板搖頭，“天罰，怎么可能有兇手，那是老天爺降下的災禍，誰都躲不開！當年這件事鬧得挺厲害，但最后官府下令，任何人不許再議論，就此平了下去?！?/br>
    “今日死的這個人，平素欺男霸女？”蘇幕問。

    老板一怔，“這倒沒有?！?/br>
    “禍害鄉(xiāng)里？”蘇幕又問。

    老板還是搖頭。

    “那他為何遭了天罰？”蘇幕不解。

    老板難以自圓其說，當即轉(zhuǎn)身離開，去招呼客人。

    “這什么壞事都沒干，怎么就遭了天罰？”年修也不明白，“您說，這人要是作惡多端，一個雷劈死了，那倒有可能是老天爺長眼睛，可他……這沒有，那沒有，是老天爺罰偏了？”

    蘇幕撥弄著碗里的面，“去問問，死的是誰?！?/br>
    “是！”年修起身離開。

    蘇幕慢條斯理的吃著面。

    身側(cè)暗影遮擋，有兩人坐了下來。

    沈東湛坐定，旋即眉心一皺，轉(zhuǎn)頭橫了周南一眼。

    周南心驚，當即站起身來，“卑職去逛逛。”

    待周南離去，沈東湛目不轉(zhuǎn)瞬的打量著蘇幕，今兒的她一襲月白色的袍子，很是素凈，往街頭這么一站，誰會想到這是個真太監(jiān)。

    “出來看熱鬧的？”沈東湛問。

    蘇幕低頭吃面，“難不成看你？”

    “熱鬧好看，事兒不好辦?！鄙驏|湛喊了聲，“老板，來碗面?！?/br>
    老板遠遠的吆喝了一聲，“好嘞，這就來！”

    蘇幕眉心一皺，“吃個早飯，還讓人不痛快？”

    “沒食欲，不代表沒有求知欲?！鄙驏|湛捻了兩根筷子，擱在桌案上抵了兩下，發(fā)出清晰的脆響，“天罰這事，你定是不信的?！?/br>
    蘇幕面不改色，若真的上蒼有眼，昔年就不會讓她活著從死人堆里爬出來。 “東廠這些年殺了那么多人，若然真的有天罰，也該先劈了東廠?！鄙驏|湛呵笑，“蘇兄既安然無恙，想必這天罰是不能作數(shù)的。”

    蘇幕涼涼的睨了他一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以，人若為己，天奈我何？”

    沈東湛一怔，這歪理……

    “你還想說什么？”蘇幕繼續(xù)吃著面，“說完就走，我可不想讓睿王的人看到，你與我在一處，到時候還以為咱們自甘墮落，居然與錦衣衛(wèi)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