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幕毫不猶豫的回答。

    欒勝望著她，父女二人的性子如出一轍，都是那樣擰得厲害，倔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室內(nèi)，殺氣騰騰。

    燈火呼啦嘩啦的響聲愈烈，欒勝袖口帶風(fēng)，隱隱飄動。

    蘇幕很清楚，欒勝這是動了殺心，只不過在努力的遏制……若是換做以前，自己業(yè)已斃命當(dāng)場。

    欒勝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怒氣正盛，可眼角余光落在那被焚燒的靈位上時，捏緊的拳頭又徐徐的松散開來。

    他到底，還是個人。

    “你跟你母親的性子，是一樣的?！卑肷?，欒勝幽幽的開口。

    蘇幕孑然冷立，哼笑兩聲，“難為義父竟還記得，我倒是全忘了?！?/br>
    在東廠的這些年，她只當(dāng)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從來不敢提江家的任何事情，可不就是全忘了嗎？

    “蘇幕，好好說話！”欒勝有些無奈。

    蘇幕低笑，“好不了了！”

    “蘇幕，為父知道虧欠你，但之前誠然不知你就是……”欒勝張了張嘴，“和沈東湛分開，東廠提督的位置就是你的?！?/br>
    蘇幕被他逗笑了，“東廠提督？你給我皇帝，我都不稀罕，何況是什么東廠提督，坐在這個位置上，我嫌惡心。放了沈東湛，我離開東廠，以后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透露與你的關(guān)系，義父覺得如何？”

    “你這是在談條件？”欒勝望著她。

    離開東廠，離開他，一去不回頭的條件。

    “你又何嘗不是在談條件?！碧K幕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誰也不肯退讓半步，誰也不肯先低頭。

    “一入東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睓鑴贁蒯斀罔F，這是毫不退縮的意思，他太清楚蘇幕的軟肋，嘴上放刁，可實(shí)際上呢？

    蘇幕顧慮的人和事，實(shí)在是太多了，她沒有她說的那么瀟灑，要離開東廠她就得付出血的代價。

    當(dāng)然，如果這代價是她自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

    偏偏欒勝抓住了她的心思，“只要你敢離開東廠，整個蘇府的人，都會給你陪葬，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那么年修，李忠呢？還有……”

    “還有什么？”蘇幕緊了緊袖中五指。

    欒勝低頭輕笑，“其實(shí)從一開始，我只是把你當(dāng)成你母親的影子，可后來你長大了，我愈發(fā)覺得抓不住你，再加上你查江府的事情，我便知道……你早晚得走。年修死忠，不會成為你的拖累，李忠老了，終究也會離開，所以我就在想，到時候該怎么辦呢？”

    “你想說什么？”蘇幕心頭一窒，努力回想著，自己到底哪兒疏忽了？

    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你也是當(dāng)義父的人了，想必也明白做長輩的心思?！睓鑴倬彶匠呓?，“來都來了，見一見自家祖宗，給諸位長輩磕個頭吧！”

    蘇幕眸色陡戾，“少離在你手里？他一直在你手里！”

    “到底是長大了，也會收義子，會疼人?！睓鑴僭谙惆干先×饲逑惴偕?，“那孩子挺乖巧的，可是養(yǎng)在蘇府終究會成為你的把柄，到底來路不俗，為父替你養(yǎng)著，倒也是極好的?！?/br>
    蘇幕眥目欲裂，瞧著他遞了三柱清香過來，狠狠別開頭。

    “從小到大都是這個脾氣，一生氣就不說話，惹急了就動手?！睓鑴偈种心笾逑?，言語間盡是長輩的無奈，“來日坐在我這位置上，也該改改你這性子了！”

    蘇幕裹了裹后槽牙，卻被欒勝握住了手腕，愣是往她的手中塞進(jìn)三柱清香。

    “好好磕個頭，算是認(rèn)祖歸宗。來日為父把那孩子帶來，讓你見一見，也好讓你放心！”欒勝意味深長的開口。

    蘇幕握緊手中的清香，腿肘驟然一軟，已經(jīng)被欒勝摁在了蒲團(tuán)上……

    “磕頭！”

    第874章 藥人

    蘇幕狠狠閉了閉眼，終是沖著那些靈位牌磕了頭，上了香。

    即便她滿臉不愿意，滿心抵觸，欒勝還是挺高興的，畢竟事兒做完了，不是嗎？

    “我早就教過你，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世人只記得成功，誰會記得過程？”欒勝斜睨著，剛把清香插在香爐里的蘇幕，“蘇幕，你還嫩了點(diǎn)。”

    的確，跟他斗，她嫩了點(diǎn)。

    “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睓鑴偕钗豢跉?，“有朝一日，你若能贏了我，坐在我這個位置上，那你就不會再受我挾制。”

    蘇幕站在那里，呼吸沉重，面色青白。

    欒勝行禮，上香，終于將視線落在身后，墻角里還蹲著一個人，盡管人不像人，但至少還是個人，不是嗎？

    順著欒勝的視線望去，蘇幕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瞧著這被稱為“祖父”的怪物。

    這是，欒勝父親？

    生父？

    不管蘇幕怎么看，都瞧不出這二人在外表上，有什么相似之處。

    一個瘦骨嶙峋，如同怪物，一個……若摒棄欒勝的閹人身份不談，單單就容貌而言，年輕的時候定是風(fēng)光霽月，豐神俊朗。

    “你可知道，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欒勝蹲下來，瞧著近在咫尺的人。

    他背對著蘇幕，所以蘇幕看不清楚欒勝的面上變化，只隱約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欒勝對他自己的生父，似乎帶著恨意？

    “他呀……是我逼瘋的?！睓鑴俚恼菩模p輕貼在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