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于叢讀完,覺得自己似乎敏感過頭,立刻裝出了一副專業(yè)性的口吻:“好的,那我后天跟策劃一起過去拜訪,這么晚,打擾你了?!?/br> [姜:沒事,我時差還沒倒過來。] [姜:后天見。] 他說得委婉又客氣,有種很陌生的體面,于叢盯著最后那句話,說不出什么感覺,像是有點苦澀,又有些慶幸。 小區(qū)里很安靜,住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到了后半夜一點聲音都沒有,連昏黃的路燈都顯得很落寞。 于叢在充耳的死寂里終于找到了點困意,閉著眼睛睡著了,他睡得很不安穩(wěn),期間又驚醒了幾次,輕喘著氣,在深秋里冒了點汗。 他隱約能記得自己做了噩夢,但記不清具體的內容,也不知道和姜清晝有沒有關系。 墨藍的天色不太好,難得在這個季節(jié)的后半夜看見壓得這么低的云,于叢的小床貼著墻放,從半人高的窗口看向外面。 我在做什么? 于叢第三次醒來時問自己,他卸下了保持了二十多個小時的防御,窺見了點很隱蔽的小心思,他也許還在掛念姜清晝。 姜清晝說不太方便,是真的不太方便。 他預約了一家市中心的造型工作室,規(guī)模不算大,消費非常高,客群全是名人和有錢的土豪,是國內接洽的助理幫他插的隊。 姜清晝回國有半個多月,一直沒打理頭發(fā),微微燙出一點紋理的劉海已經垂到眼睛的位置。 負責他的造型師是個很年輕的女生,一頭很俏麗的短發(fā),笑著問他:“先生,想做什么風格的?” 姜清晝從鏡子里打量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椅子有點矮,腿有些不自然地曲著。 “先生?”短發(fā)女生瞪圓了眼睛,又問了一聲。 姜清晝語氣毫無波瀾:“你看著弄就行?!?/br> “啊?”她愣了幾秒,隨即反應過來,抬手隔空比劃了一下姜清晝的腦袋,“你頭型很好誒,人也很帥,什么都能做,你自己沒有喜歡的風格嗎?” 她抬起胳膊,就露出脖子上掛的造型師名牌,花名叫哈娜,聽上去不洋不土的。 “都行。”姜清晝看上去對自己的樣貌沒太大興趣,“別剃平頭。” “當然不會??!”對方以為姜清晝在開玩笑,“你是藝人嗎還是?” “不是。”姜清晝像是審視完,移開了目光,四下張望,曠闊的大平層里有很多后現(xiàn)代的藝術裝置,看上去花了不少錢,最后停在角落的人偶裝飾上,亞克力的透明材質,細長的人形,艱難地要從一個縫隙里鉆過去。 “那是贗品?!苯鍟兤沉藥籽郏滩蛔≌f。 她還搓著姜清晝的發(fā)尾比長度,毫不在意地說:“啊,是的。” 姜清晝反問:“其他貴的都是真的,這個買假的?” “這是我自己做的?!睂Ψ接悬c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仿的大師。” 姜清晝明顯錯愕,沒說話。 “我以前是學泥塑的。”她解釋,“我覺得你可能直頭發(fā)會比較好看,能接受嗎?” “可以?!苯鍟兡樕茈[秘地變了變,很配合地言聽計從,“你是工作室的老板嗎?” “我不是啊?!迸⒖檀饛停拔抑皇谴蚬さ?,怎么了?” “那我辦個卡吧?!苯鍟兠娌桓纳?。 鏡子里輪到另一個人錯愕,她反應了半天,說:“要不你先剪了,再看呢?” “沒事?!苯鍟兊目跉饴犐先ズ芷胶汀?/br> 開工到現(xiàn)在剪刀都還沒拿過,就給工作室賺了五萬塊的造型師有點懵,反問:“那個,這位老板?!?/br> “怎么了?”姜清晝付款的界面上滿是英文,看得她頭暈。 “你這是習慣大白天給人送錢,還是別有所圖?。俊彼G訥地從鏡子里看姜清晝,“你不會是放長線釣大魚,要把我賣掉什么的?!?/br> 姜清晝皺著眉看她,好像下一秒就要開口罵人。 “開玩笑的?!?/br> “我還以為你是工作室的老板?!苯鍟儽砬楹昧它c,“你們這幾個造型師?” “四個,但是我技術最好?!彼^發(fā)的時候很專注,姜清晝問題一個接一個,到了后面要想很久才能回答,最后問她是不是住在店里,這附近哪里租房子方便。 她摘下最后一個夾子,陪著姜清晝聊了兩個多小時,口干舌燥地自報家門:“當然不會在店里住,我住內環(huán)邊上的小區(qū),太舊了不建議。” “好了。”她掃了掃姜清晝肩上的碎發(fā),“很適合你的風格。” 她給姜清晝換成了黑色的直發(fā),又修短了點,看上去很冷淡,襯得微微上揚的眼尾有點不羈的味道,帶了些神秘又乖馴的氣質。 “我靠,真的,太適合了?!痹煨腿滩蛔∮挚淞艘痪?,等到姜清晝站起來,她才發(fā)現(xiàn)這位顧客個子高身材好,是個千年難遇的好模特,“老板,你下次來記得還找我,我叫花花?!?/br> 于叢坐立難安地又改了一天預算,拉著沒課的小溪研究了半天很生澀的藝術用語,有點忐忑地等著第二天去淮海路上的工作室。 第二天也沒去成淮海路,姜清晝提前發(fā)了消息,說上門開會。 他把消息轉發(fā)給吳四方和小溪,抿著嘴思忖,想著姜清晝是什么意思。 后悔讓他去工作室了,還是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