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清晝第一次還眉頭緊鎖,后來上車刷卡的動作比他還流暢,然后理所當(dāng)然地靠著窗坐。 “要睡覺不許靠著窗?!苯鍟冃Φ煤軓垞P,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于叢臉色會變得很微妙,有點不好意思地喃喃:“我又不會睡著?!比缓蠡杼斓匕档厮艘宦罚霃埬樣≈鍟円路剂仙系幕y。 姜清晝也不總揭穿他,會蹙著眉解釋:“車窗玻璃很臟?!?/br> 于叢在這條路上想起姜清晝很多次,公交車的顛簸帶給他異常清晰的思緒,導(dǎo)致這種類似想念的東西像是酷刑一樣折磨著自己,后來他學(xué)會了點新的辦法,數(shù)著面前的花花草草,記起姜清晝的時間就變少了。 沿途大段都在中環(huán)內(nèi)的黃金地帶,十來年都沒有變化,只對矮矮的綠化帶和圍欄不斷地進(jìn)行修改,有時為了貼合當(dāng)季的活動,有時單純?yōu)榱诵藜舴奖?,出現(xiàn)過各種不屬于當(dāng)?shù)貧夂虻臒釒е参铮际呛镁安婚L,沒多久就全枯了,枯死之前,負(fù)責(zé)培育的工人會把它們?nèi)堪蔚簦屄啡丝床灰娝鼈兊膽K狀。 “楊昌小區(qū)站到了?!惫卉嚲従彽赝A讼拢髦t袖章的司機(jī)摁下了播報,機(jī)械的人工女聲響起:“請從后門下車?!?/br> 于叢胸腔里橫沖亂撞的心臟平息下來,隨即變成了很難捕捉的惆悵。 姜清晝接到那個陌生來電時正在一家專供跑車的車行,他看了眼號碼,想不出來是誰。 “你好?”他遲疑了幾秒,還是用中文開口,“哪位?” 聽筒那頭的人嘆口氣,好像松了口氣那樣,說:“我是mama?!?/br> 姜清晝反應(yīng)了一會,沒什么波瀾地說:“這是你新的號碼?” “國內(nèi)的。”姜郁善接收到了他的冷漠,“你回國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姜清晝沉默了會,很含糊地敷衍她:“嗯?!?/br> “你在上海嗎?”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 “在?!苯鍟儧]否認(rèn)。 “怎么不回家住?”姜郁善單刀直入地說,“在外面總是不舒服的?!?/br> 車行里的銷售端來一個餐盤,放了幾個畫風(fēng)很不統(tǒng)一的杯子,裝了香檳、咖啡還有些不知名的茶。 姜清晝朝他擺了擺手,對他媽說:“不用了,回家不習(xí)慣?!?/br> 對面靜了幾秒,開口問:“你現(xiàn)在在哪?” “在上海?!苯鍟冋f。 “我是說具體的位置。”她語氣有種強(qiáng)裝的溫和。 姜清晝想了想,還是報了個地址:“我定個位置,中午吃個飯吧。” 他給了姜郁善個臺階,對方順著下來:“好吧,那有什么見面再聊吧。” 姜清晝掛了電話,又婉拒了銷售遞過來的水果,好像在認(rèn)真地思考:“有沒有稍微再小點的?” “老總,你這么高,車要多小?。俊变N售往自個嘴里塞了顆葡萄。 “就是好停?!苯鍟兠枘×艘幌潞HA路口的那條小街,還有不比海華路口寬敞多少的工作室門外,“窄一點。” 銷售嚼著半顆葡萄,愣住:“不是,老總,你這不跟我開玩笑嗎?那車不都是一個寬度的,你別往窄的地方開唄,國內(nèi)路不修得挺好了嗎現(xiàn)在?!?/br> 姜清晝聽了覺得也沒錯,國內(nèi)這個詞莫名其妙地和挺好胡亂排好序,聽起來很舒服。 “就這個吧?!彼牧伺拿媲暗恼故拒?,“多久才能拿?” “老總你好品位!這款要等一下的,磨砂灰的要五天左右?!变N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國內(nèi)沒有比我快的?!?/br> 姜清晝想了想,點頭:“訂吧?!?/br> “好嘞?!睂Ψ綇乃ЧP下掏出了刷卡機(jī),神采奕奕地問:“老總咱們是全款還是分期?。俊?/br> 姜清晝立刻想起來海華那個天花板都快要散架的會議室,于叢看起來不像是搞策展的老板,也是這么殷勤地笑著,好像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塊肥rou。 于叢自己感覺不到,姜清晝反而看得很清晰。 呆呆地坐著,什么話都不說,眼睛偶爾跟著那份打印得十分粗糙的合同游走,好像隨時要撲過去撕碎,然后扭頭問姜清晝,你是不是傻。 他順著吳四方的小算計一直演到最后,都沒等到于叢開口,姜清晝沒心疼那些錢,只是有點不甘心。 刷卡機(jī)輕輕滴了一下,與此同時銀行發(fā)來了最新的消費信息,提示他的交易額度快要到上限。 姜清晝收起手機(jī),把交易憑證塞進(jìn)褲子的口袋,臉色有點空,有點漫無目的的意思。 “老總,等等!”銷售又喊住他,“到時候給你開酒還是買花啊?” “什么東西?” “提車的時候?!变N售一路追到了門外,就差要把他送上專車,一腳把司機(jī)踹開,替姜清晝做司機(jī)。 “隨便?!苯鍟兝囬T,把人卡了出去,轟地關(guān)上了。 姜郁善進(jìn)門還是一如既往引起了餐廳的小轟動,正摘了墨鏡四下搜尋姜清晝的身影,領(lǐng)班已經(jīng)挪到她跟前,就差卑躬屈膝地求她給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 姜清晝坐在臨江的角落里,懶懶地掃了眼門口,抬起手揮了揮。 “謝謝?!苯羯瓢涯R塞進(jìn)手包里,一臉冷峻地朝姜清晝走過去。 她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姜清晝了,精心地收拾了一番,黑絲絨的高跟鞋上一點灰塵都沒有,把帶著花紋的地磚踩出了磅礴的氣勢,坐到了他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