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杜楠看上去還有點忐忑,抓著副駕駛的椅背,表情變幻莫測。 “大哥,別管了?!蓖鯘崗暮笠曠R里斜他一眼,“兒孫自有兒孫福?!?/br> “你這什么形容……”杜楠無語,“姜清晝是你兒子???” “意會,你什么水平?!蓖鯘嵣碜油埃纯绰穬蓚?cè):“不好停車,下個站下?!?/br> 杜楠苦著臉,說:“要不你給我送機場得了?!?/br> “你想得挺美?!蓖鯘嵠ばou不笑。 “你不覺得他們倆在一起不合適嗎?”杜楠語氣郁悶,“我不是歧視同性戀啊,我已經(jīng)接受了,但是他倆在一起這幾年就很倒霉啊?!?/br> “哪方面倒霉?”王潔不理解。 杜楠松開椅背,掰著手指算:“于叢剛上大學(xué)的時候挺樂觀一小伙,就跟他談了,現(xiàn)在這樣。” 王潔嫌棄道:“就這?于叢那是成熟了。” “是真倒霉??!”杜楠忍不住說,“他畢業(yè)那陣家里很多事,結(jié)果分一年多了姜清晝這丫還記仇,找他媽來卡于叢畢業(yè)。” “等等等。”王潔剎了車,“這個事我替他澄清一下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純粹他媽個人行為,和姜清晝沒關(guān)系?!?/br> “真假?”杜楠目露懷疑。 “騙你有錢拿?”王潔甩了個白眼,“那時候姜清晝和他媽都一年沒聯(lián)系了,我作證。” 杜楠哦了一聲,似乎有點尷尬,說不下去了。 “他家什么事啊?”王潔又問,“能說嗎?” 杜楠眼神復(fù)雜,過了一會才嘆氣:“具體的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爸去世了,你不會馬上要跟姜清晝通風(fēng)報信吧?” 王潔扯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假笑,指了指路邊的地鐵口:“到了,滾吧?!?/br> 杜楠看了眼手表,時間確實有些緊張,滿臉欲言又止地下車,末了留下句匆忙的感謝。 王潔頭也沒抬,劃開手機給姜清晝打電話。 “喂?”她語調(diào)很高,“還活著嗎?” 聽筒那端很安靜,隔了幾秒才窸窣響了響,姜清晝聲音啞得不成型:“干嘛?” 王潔聽著他被斧頭劈了似的嗓子,心想杜楠說得那句談戀愛變倒霉也沒錯,斟酌著開口:“跟你說一下,剛和于叢開完會了,場地過兩天定一下?!?/br> “嗯。”姜清晝應(yīng)得很簡略。 “你是不是很久沒找他???”王潔試探著說,“他今天來問我你是不是回洛杉磯了。” 姜清晝沉默片刻,反問:“你怎么說的?” 王潔聽見他的聲音,皺了皺臉,說得輕巧:“還能怎么說,說你被凍出肺炎,三天下不了床,五天出不了醫(yī)院,不是不理他了。” 對面安靜下來。 她察覺到了某種暴風(fēng)醞釀的氣息,搶在姜清晝用劈叉的嗓子罵人之前開口:“這有什么不能說的,你不想復(fù)合?” 姜清晝沒說話,通話進行著。 “想復(fù)合就說清楚,就算不說清楚,賣慘會不會?”王潔開了免提,說得蕩氣回腸:“不會的話我教你,要不要?真是服了!以前讓你死心,你說不行,我看你現(xiàn)在才是真的不行。” “……他說什么了?”姜清晝停頓了會,繼續(xù)問。 王潔翻了今天不知第幾個白眼,學(xué)著他的語氣:“他說什么了?他說好的好的,還能說什么,對了,你沒讀書給老路打工的事他好像也不知道?!?/br> 姜清晝聲音扯著咬牙切齒:“你跟他說了?” “昂,說了。”王潔嘿嘿笑了幾聲,“你看,我讓你去搞個學(xué)歷還是有用的吧,不然你這么死要面子的性格,怎么開口說自己是個文盲啊?!?/br> “先掛了?!苯鍟冋f。 “等等等。”王潔還在嘿嘿,“看在你態(tài)度很好的份上,今天我就做個菩薩,當(dāng)普度眾生了,杜楠出差了,感覺于叢一個人在家,你可以偷襲了?!?/br> 地鐵站外熙熙攘攘,手機被掛斷的忙音格外清晰。 姜清晝是在登上回上海的飛機前想通的。 關(guān)于過去二十多年的生活,他得到了一些并不高明的答案。 不合理的東西是無能的,只有合理的東西,哪怕是錯誤但合理的東西,才能撼動合理的東西。 他盡量讓自己變成合理的存在。 離開時的羞憤與不堪已經(jīng)平復(fù),冷卻下來的時候,姜清晝偶爾會臆測,于叢會有怎樣的生活。 大概率還是會像以前那樣,不愛出門,不愛和人深交,可能也會有人喜歡他,可能也要花很長的時間和他熟悉起來,或者沒有姜清晝這么較勁,或者碰到在旁邊指指點點的杜楠也覺得很煩。 不知道于叢會不會掛念他,還是早早被枯燥的工作折磨得有些麻木了。 他迫切地感覺到想見于叢的需求,從床上坐了起來,背部的酸痛和胸口的擠壓感繼而變得很明顯,掛了電話,手機屏幕自動進入待機模式,映出寧靜的宇宙。 姜清晝下定決心起床,掀開“門都沒有”的簾子,潦草地洗漱。 王潔說的其實沒錯,他被哈爾濱意料之外的十一月底凍得三天下不了床,此時此刻還在發(fā)燒,應(yīng)該還具備一定的傳染性。 他從玄關(guān)經(jīng)過,動作很快地套上了大衣,順手摸了車鑰匙,扯了個口罩要出門,從側(cè)門的小道上走過,還有些頭暈?zāi)垦?,姜清晝抬手戴口罩,心里亂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