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寧說，“天黑后，不準用眼，聽到了吧？”

    “沒聽見?！?/br>
    方楚寧，“過幾年就變成瞎子?！?/br>
    只是嚇唬他，方楚寧就心疼得不行。

    “……”

    謝玨沒也沒和他繼續(xù)強，他不可能做到天黑后就不用眼，公務(wù)太忙了，在中州這段時間是他最清閑的，在寧州時幾乎夙夜在公，恨不得一日多出十二時辰。

    一天一夜的大雨總算停了。

    方楚寧裹著大氅坐在暖榻上和謝玨下棋，他們都知道離別在即，縱千言萬語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干脆沉默。

    方楚寧若無詔令，不能離開中州。

    謝玨若無要緊事，也不會來中州，想見面還真是在戰(zhàn)場上。

    “冬天了，十二州怎么過？”方楚寧問，“你在中州籌買的糧食杯水車薪，鹽城從七月開始屯糧，怕也是不夠。除了錦州，西洲能自給自足，別的城池怎么辦？”

    “省吃儉用吧?！敝x玨說，“我再想辦法?！?/br>
    “糧食又不能憑空變出來，沒有就是沒有?！狈匠幷f，“鳳三姑娘給你們籌到糧食了？我看你一點都不著急?！?/br>
    “江南雨季欠收，也沒有多少存糧。”謝玨說，“錦州是有一點余糧，也不算多，走一步看一步，我的確不能憑空變出糧食?！?/br>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北蠻和燕陽打仗，歸根結(jié)底是他們冬季太長，生存環(huán)境惡劣，所以掠奪燕陽資源。哪怕是我們燕陽境內(nèi)也一樣，一到冬天，北蠻人往南遷移，到了春夏再遷移回來，南方有耕地，生活富足，只要不遇上天災(zāi)人禍，總能解決溫飽，北方就不行。所以每年都是南方往北邊調(diào)糧，若是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必起戰(zhàn)亂和匪患，就像十二州在剿匪前，匪寇橫行。聽風(fēng)，百姓暴亂很難壓得住?！?/br>
    “我知道！”謝玨落下一子，“別擔(dān)心?！?/br>
    方楚寧心想，聽風(fēng)如此篤定，是籌備好糧食了嗎？可天下糧食都有定數(shù)，總不能憑空變出幾百萬人一個冬天的糧食。

    “聽風(fēng)……”

    “你希望我答應(yīng)表兄的條件，帶謝珣在寧州戍邊，不起內(nèi)戰(zhàn)是嗎？”謝玨抬眸看著他。

    方楚寧搖頭，“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太了解你，你想做的事情，別人說什么都動搖不了你?！?/br>
    “你不試一試，怎么知道不行？”

    方楚寧看著棋局，也落下一子，“我不想試。”

    那本就是違心的事，為什么要去試探？

    謝玨輕笑，大夫給方楚寧煮了下火潤喉的湯藥，謝玨也跟著一起喝，味道清淡，順到嗓子里清清涼涼的，非常清爽。

    “總有一天，我們會在戰(zhàn)場上見的?！敝x玨抬眸看著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說出他們敵對的身份。

    不管從小再親密，感情多深。

    他和他也回不去了。

    方楚寧心中微苦，聽風(fēng)都說恨宇文家每一人，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可心中再明白也會痛，“我知道?！?/br>
    第348章 敘舊

    暴雨將歇，天仍是陰沉沉的，院內(nèi)積水很深，親兵們正在處理院內(nèi)的積水，今年雨季特別長，北河漲潮得厲害。

    方楚寧和謝玨正在對弈時，府邸外來了一支隊伍，非常粗暴闖進了府邸，周不言攔都沒攔住，著急地跟在后面勸說。

    陳銘將軍已帶人闖進來，方楚寧瞇起眼睛，掀開蓋在身上的大氅，因情緒激動嗓子又開始毛躁咳嗽，謝玨蹙眉，按著他，“沒事，我去見他。”

    “不準去！”方楚寧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暖榻上，極其霸道，“你去暗室里躲著，我來應(yīng)付他?！?/br>
    “將軍，你不能進去，主子還生病著。”周不言一邊走一邊攔著陳銘將軍，實在攔不住時，倏然暴喝，“陳將軍，站??！這是方家世子的府邸，不是你想闖就能闖的！”

    陳銘將軍確實是方楚寧的上司，在中州方楚寧要聽軍令，可在身份上，方楚寧要遠高于陳銘，他是長公主和方大帥唯一的兒子，不管是哪一個身份都能壓住陳銘將軍。方楚寧來中州后就沒有拿身份壓人，這是第一次。

    周不言知道會得罪陳銘將軍，可他沒辦法，若是讓陳銘將軍帶兵闖到主子臥室，是他做副將的失職。這么大動靜，二公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藏好了。

    “周將軍是拿身份來壓我？”陳銘將軍已近花甲，是沙場老將，身材高大，健碩，雖年近花甲卻不見老態(tài)，臉色黝黑，雙眸炯炯有神。因有過舊傷的緣故，走路時略有點坡腳，雖不細看倒也不明顯。

    他駐守中州多年，固若金湯，陳家在燕陽王朝屹立不倒，從不涉足黨爭，只忠心于宇文皇室。陳銘將軍的弟弟是中州知州，幾個兒子，侄子基本都在軍營任職，整個中州都是陳家的天下。

    “將軍若有事找主子，容我通傳?！敝懿谎苑浅猿?，“你這樣不由分說地闖進主子府邸，已失規(guī)矩，他真要拿身份壓你，你就是以下犯上，什么時候一地君侯可以肆無忌憚地闖皇親國戚的府??？”

    皇親國戚搬出來，正好壓在陳銘最在乎的君臣之道上，陳銘將軍氣得胡子都要飛起來，卻還真被周不言鎮(zhèn)住。

    “不言，不得無禮！”咳嗽聲停歇后，方楚寧從房間里出來，還披著一件黑色大氅，臉色蒼白，“陳將軍冒雨前來，圖南有失遠迎，請將軍到議事廳喝茶，我隨后就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