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中州軍隊調(diào)不過去呢？”謝玨緩緩抬頭，直直地看著方楚寧的眼睛，眼底仍是一片沉靜。

    窗外狂風(fēng)呼嘯，吹得廊下的燈籠搖曳舞動，窗戶阻擋了寒風(fēng)，方楚寧仍覺得有一股冷意直沖心口，“聽風(fēng)，北蠻要動了？”

    謝玨失笑，本以為方楚寧聽到這句話，會問他和謝珣是不是要拖著中州的兵馬，沒想到方楚寧問的是北蠻。

    “韓子期是這么說，若是我們出兵幫忙，北蠻就會起戰(zhàn)?！敝x玨神色凝重，“寧州鐵騎和北蠻若要打，又是持久戰(zhàn)，好不容易維持的和平又要打碎了。”

    “韓子期虛張聲勢吧，若他篤定能贏，為何來尋你合作？又提起北蠻，在謝家面前提起北蠻，他不是找死嗎？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已過中州，知許稱帝，這事就很好解決，打便是了，如今就很尷尬?！敝x玨說得輕描淡寫，“我們和朝廷不是一條心，只能眼睜睜看著江南和桑南打了?！?/br>
    方楚寧笑了，“聽風(fēng)，你這暗示也太明顯了?！?/br>
    “我暗示什么了？”

    第448章 美人計

    方楚寧笑而不語，心情卻非常凝重，韓子期話里話外的意思都要和北蠻聯(lián)手，他們還不知道桑南皇室和北蠻如何聯(lián)系，北蠻真的動手，寧州就動彈不得，桑南再起兵，百姓又要苦不堪言，這剛過上兩年平定安穩(wěn)的日子。

    寧州鐵騎和燕陽必須要一條心，聯(lián)合抗敵。

    寧州鐵騎本就是燕陽最強(qiáng)的軍隊，可若沒有全境的糧草軍需支持，也很難和北蠻打持久戰(zhàn)，北蠻沒傷到根本，死灰復(fù)燃是遲早的事。

    可朝廷和寧州鐵騎不可能會是一條心，如今的困局就是宇文皇室和謝家兄弟，必須要死一方，這對方楚寧而言，并不是什么選擇題。

    然而……謝珣想要稱帝。

    難上加難！

    就寧州推行的這些新政就動了氏族的利益根本，也會引發(fā)一場看不見的戰(zhàn)爭。

    真難?。?/br>
    這千瘡百孔的朝廷。

    “舊的秩序不推翻，新的秩序難建。”方楚寧輕聲說，“燕陽的確需要一個像知許這樣兇猛，勇敢的君主?？墒?，聽風(fēng)，你們說服不了我父帥?！?/br>
    父帥不會為了曾經(jīng)和鎮(zhèn)北侯府的情誼，扶謝知許稱帝，更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也不會允許自己做出不忠不孝的事。

    “我們可不可以談一談第三條路?！狈匠幫蝗粏?。

    “愿聞其詳?！?/br>
    天色漸暗，謝玨點(diǎn)起了油燈，室內(nèi)籠罩在一片暖和的光中，謝玨的容顏在這片暖色的光中越發(fā)的平靜。

    方楚寧猶豫后，鼓起勇氣，“林和禮那一年來膠州找你談判，說宇文景下罪己詔，你們是否愿意停戰(zhàn)稱臣。如今再加一條，他下罪己詔后加上他這條命呢？”

    “阿寶還年幼，讓我當(dāng)攝政王？”謝玨挑眉，有些心酸，方楚寧為了雙方能停戰(zhàn)真是過分天真，這些話他曾經(jīng)多少次和方大帥說過？又被方大帥怎么訓(xùn)斥，或者責(zé)打過。本來父子關(guān)系就不好，還要在中間斡旋，“你覺得大帥會同意？”

    “也不一定是幼主登基?！狈匠庨L舒一口氣。

    “端王，或康王？”

    “不是?！狈匠帗u頭，坐直了，“侯爺當(dāng)年扶宇文景這一脈稱帝，你頗有微詞，記得嗎？”

    “記得！”

    那時謝玨還小，尚在國子監(jiān)讀書，鎮(zhèn)北侯在新政失敗，先帝被燒死宮中，太子一脈也被殺絕后，不得已去扶建明帝一家。當(dāng)時建明帝并不是侯爺唯一的選擇，宇文宗族龐大，當(dāng)時京中最火熱的話題就是誰會稱帝。

    國子監(jiān)是天下最高學(xué)府，全是京都子弟或各地選拔上來的學(xué)子，自然也免不了會討論。方楚寧對這事不感興趣，有人還來問過謝玨，你爹打算扶誰當(dāng)皇帝。

    國子監(jiān)當(dāng)年討論最多的就是侯爺會從京中選宗室，齊王就是最佳人選，齊王那時年幼，侯爺可以直接當(dāng)攝政王。內(nèi)閣又是岳父主理，不管是誰上位，都是傀儡，齊王是當(dāng)時的熱門人選。

    方楚寧不感興趣，可難免也會被言論所擾，他和謝玨私下談過，謝玨也屬意齊王，侯府可以直接當(dāng)攝政王，不必選一位成年的帝王。

    可齊王吃喝玩樂無一不精，是京中紈绔子弟，鎮(zhèn)北侯覺得他不堪大用。建明帝又多年在寧州為藩，政績出眾，鎮(zhèn)北侯覺得建明帝能當(dāng)好一位好皇帝。

    “我爹忠勇又天真，在我爺爺和叔伯戰(zhàn)死后，一心只想打敗北蠻，京中的烈火烹油他感受不到，外祖父和母親也為他擋去所有的明槍暗箭。當(dāng)年的建明帝在寧州時溫和，仁善，治理有方。我爹就天真地覺得打敗北蠻后，杯酒釋兵權(quán)，建明帝雖會忌憚侯府，可只要他忠心，交還兵權(quán)，侯府就不會出事。鎮(zhèn)北侯府五代忠君守疆，他很介意氏族說他功高蓋主，架空皇權(quán)。成年又仁善的建明帝，比起只會吃喝玩樂的齊王的確更適合當(dāng)一名明君。我當(dāng)年還小，跟在外祖父身邊，時常會聽他和張?zhí)涤懻搰拢苊黠@地感覺到侯府的處境，所以我沒有我爹那么天真。我并不贊同他選建明帝，吃喝玩樂的紈绔多好控制，又蠢又膽小，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對我家下殺手。侯府既是忠君，就該選傀儡。選明君……呵，哪位明君會甘心被權(quán)臣架空，遲早會血流成河?？上?，我當(dāng)年太小了，只是一個孩童，沒什么話語權(quán)。只不過，就算我成年了，給了建議，我爹還是會選建明帝。因為他覺得建明帝是一名明君，會給燕陽百姓帶來安樂，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在京都無所事事的紈绔。他知道明君不會容得下侯府，他依然會一意孤行。因為這是他為人臣子的初心，是他對燕陽百姓的忠誠與愛護(hù)，所以他選了最能干，也是最合適的君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