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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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酒,喝糊涂了吧?”謝玨蹙眉。 “沒糊涂,在我很小的時候,父帥其實很少回家,逢年過節(jié)都見不到他。我被母親養(yǎng)在錦繡窩里,嬌生慣養(yǎng),受盡寵愛。對父帥很陌生,感覺侯爺都比他親切。我四歲那年知道他要回來過年,特別高興,因為我四歲前,父帥回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晌乙姷剿牡谝谎劬陀X得害怕,很奇怪吧,一個孩子會害怕自己的父親。他看我的眼神……我至今都能想起來,很陌生,也很兇,我躲在母親身后,連一聲父親都不敢叫。我不喜歡他,從第一面開始就不喜歡。幼時第一次被他丟進狼群時,我遍體鱗傷地問母親,我是不是他們撿來的孩子,哪有父親會那么狠心,把自己幼小的孩子丟進狼群??赡赣H說,是她的錯,把帥府唯一公子養(yǎng)得太過嬌氣,父帥是希望我日后能繼承他的衣缽,振興方家軍。小孩子嘛,很好騙的,就算不喜歡他,旁人提起自己武威的大帥父親也會覺得驕傲,虛榮,希望將來能成為他一樣的英雄。所以我咬緊牙關,逼自己去適應他,不管他怎么嚴厲,我都當他是望子成龍??墒恰?/br> 方楚寧眼眶泛紅,“聽風,我不可能永遠是孩子,不可能永遠天真無知,不可能永遠都看不懂他……他的冷漠和疏遠。等我八九歲時也漸漸懂了,我不是他期待中的兒子,我在國子監(jiān)年年第一,他不會為我驕傲,我在戰(zhàn)場屢立戰(zhàn)功,得不到他一句夸獎。就算我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他也不會為我掉一滴眼淚,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我努力忽略他的影響,告訴自己,我有母親,有meimei,有聽風,我不在乎他的看法。我一直都這么欺騙自己,為什么不能繼續(xù)騙下去?為什么要追問?為什么……我們會是父子?!?/br> 謝玨眼眶泛熱,他很少聽方楚寧提起大帥,大帥在他面前就是一個禁忌,他總是裝著不在意,總是說著他要當大帥最叛逆的兒子。 可他在寧州時,總是盼著大帥的書信,哪怕書信是寫給寧州主帥的,一月一封,方楚寧也會偷偷去看,想知道大帥寫了什么。 偶爾有一封書信給他,他能樂呵好幾天。 他少年時還嚷著大帥最好永遠征戰(zhàn)在外,不要回家??擅糠昴觋P,方楚寧都會特別興奮,會親自帶方玲君上街去采購大帥喜歡的食物,會格外勤勉練劍,騎射。 謝玨和他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方楚寧對大帥的每一次期待,每一次失望,他都看在眼底。 即便是他,方楚寧也不允許他時常提起大帥。 “是父子,應該是上一世未盡的緣分?!敝x玨說,“母親曾說過,夫妻情分,血脈情分,都是前世未盡的緣分?!?/br> “那應該是孽緣吧。” “孽緣,良緣,都是緣?!敝x玨絞盡腦汁來勸人,這活很生疏,明顯有點吃力,他仍是盡心地勸說,“我很羨慕你,因為你還能頂撞父親,可我卻不能了。” 第564章 蓄謀 方楚寧心里一窒,謝玨是撕開自己的傷口來安慰他,他不需要謝玨這樣的安撫,他再難過,失望,也不需要這樣帶著血淚的擁抱。 “我小時候很希望自己是侯爺?shù)膬鹤??!?/br> “那可不行!” “為什么,還舍不得你爹?怕我搶了?” “不是!”謝玨欲言又止,眼神有點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的臉,又默默地抬頭望月,他的神色過于怪異,引起方楚寧的好奇。 方楚寧問,“那是為何?” “若我們是兄弟,當初在北蠻,怎么拜堂?” 方楚寧,“……”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也不知道是默契,還是覺得那一段記憶太過隱秘,他們從來不會深談,數(shù)次起了頭,又很默契地轉移話題。似乎北蠻那一段回憶是禁忌,對他,對謝玨都是。 方楚寧至今都不知道謝玨到底對那段經(jīng)歷是抱著什么樣的態(tài)度,在那種緊張,又危險的情況下,竟扮演了一段夫妻之情。 “所以,你在拜堂時就知道我是誰?”方楚寧回過神來,微微一愣,這倒是沒想到,畢竟他服了藥,氣息變了,聲音變了,扮演起女子以假亂真,他都不知道謝玨究竟在哪個時間點認出他來,他也從來沒問過。 “嗯?!?/br> 方楚寧心中的苦楚和煩悶被治愈了,謝玨就像他生命力最熾熱的光源,總是不經(jīng)意地在他心底最陰暗處灑滿了光,又撫平他長年累月的舊傷。 “你是一開始認出我了?”方楚寧好奇問。 “不是!”他并不是一開始就認出方楚寧,方楚寧當年扮演北蠻女子時,還真的挺像的,那時他還年少,長得像長公主,漂亮得像是雕刻出來的少年公子。身子骨修長,卻有少年人的單薄,穿上北蠻繁重的衣裙,梳著女子發(fā)髻,以假亂真,他并不是第一眼就認出方楚寧。 “那是何時認出來的?” “自己想?!?/br> 方楚寧支著頭,目光戲謔地看著他,“是你被大王子灌醉了酒,我去扶你?” “不是!” 方楚寧挑眉,目光更放肆地掃著他的脖頸,“是我在雪山調戲你時?” “不是!” “也是,若是認出我了,怎么可能親一下就把我踹到河里,我當時是北蠻右將的女兒,你好大的狗膽?!?/br> “是你放肆吧?”謝玨輕笑。 “那你究竟是何時認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