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沿海，地勢地平，附近沒有高山只有小丘陵。南柯山海拔僅三百米，腳程快的話一個小時就能上到山頂，有東西兩條路，一條土路一條石階，走土路甚至可以拉著露營車到山頂。

    他們帶的東西多，自然走的是土路。這條路繞了點，也沒有主路寬敞，但是勝在人少、景色優(yōu)美，中途還會經(jīng)過一片竹林，看得人心曠神怡。

    大概是太久沒出門活動了，她一張小臉悶得慘白，陽光強(qiáng)烈時還會不適應(yīng)地瞇著眼，頗有幾分吸血鬼被強(qiáng)行拉著曬太陽的架勢。

    事實上，剛出發(fā)時沉滄就關(guān)心地詢問她：

    “你又沒吃早飯嗎？”

    其實她午飯也沒吃。

    昨天熬夜追完了番，三點才睡的，今天一睜眼離集合只剩半小時了。

    參加露營的同學(xué)一共十人，六男四女，重物大多由男生或背或拖帶著，周落落只背了個包、拎了袋零食，慢吞吞地走在隊伍最后，空的那只手拿著個面包在啃。

    沉滄陪她走在最后。

    “你這樣會頭暈嗎？”

    “還好?！?/br>
    她幾下啃完面包，又接過沉滄遞來的軟糖。

    看到他手臂上三個新鮮的蚊子包，周落落問：“你要噴花露水嗎？”

    六月已接近初夏，氣溫適宜，各種蚊蟲也開始出來活動。周落落是那種周圍只要有別的活人蚊子就絕對不會找她的體質(zhì)，但考慮到山里蚊子多，她還是帶了瓶花露水備著。

    沉滄點頭：“好?！?/br>
    周落落從背包里找出花露水，在他胳膊上噴了幾下。

    前面的兩個女生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們是不是要復(fù)合了？”

    “我感覺是誒，周落落的東西不都沉滄帶著嘛。”

    “我還以為他分手以后會跟岳琴在一起呢?！?/br>
    “哈哈，我覺得周落落長得更可愛點誒，就是沒岳琴那么出名。”

    太陽落山之前，一行人順利到達(dá)山頂。

    他們一共帶了五個帳篷，男女也是雙數(shù)，正好兩人一頂。

    社長崔俊自覺分配合理，沒想到遭到其中一個女生的反對。

    “社長~我和我男朋友睡一個帳篷嘛~”

    崔俊皺起眉：“你難道要別人三個人擠一個帳篷？”

    那女生說：“讓周落落和沉滄睡一個帳篷嘛，我看他倆今天一直走在一起。”

    她男朋友跟著點頭附和。

    他倆不是分手了嗎？

    崔俊滿腦袋問號。

    “你倆什么想法？”他問道。

    周落落看向那個女生。她嘴里叼著一個電子煙，邊抽邊和旁邊的男友親昵地說著話。

    其她女生都是兩兩報名的，肯定要住一個帳篷。

    周落落很小的時候，周雁總是要出差，她的親生父親便經(jīng)常把她帶去棋牌室，里面的人個個都是老煙槍，在小孩子面前也不避諱，把兩三歲的她嗆得聞到煙味就惡心。

    電子煙沒什么味道，但看到飄出來的煙霧，她還是有些生理上的不適應(yīng)——她并不歧視抽煙的人，但也不想與其親密接觸。

    如果那個女生不提，她其實也不會想到這些，反正只是裹在睡袋里過一晚而已，她大概也不會一直抽。

    但既然對方也不想跟她睡，周落落便順?biāo)浦邸?/br>
    “我都行?！?/br>
    沉滄說：“我都可以?！?/br>
    真搞不懂這些小情侶。

    崔俊嘴角抽了抽：“那你們倆住一個帳篷吧?！?/br>
    晚上燒烤煮泡面的時候，坐周落落旁邊的女生大著膽子問她：“你和沉滄是要復(fù)合了嗎？”

    周落落咽下嘴里的五花rou：“我們就是朋友?！?/br>
    睡一起的朋友？

    那女生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找到機(jī)會去問沉滄：“你和周落落在一起了嗎？”

    “你剛剛是不是去問她了？她怎么說的？”

    “她..她說你們是朋友?！?/br>
    “嗯，是朋友?！?/br>
    沉滄的笑容無懈可擊，女生被電得五迷三道，等他走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什么都沒問出來。

    飽餐一頓后，他們在折迭桌上打牌、玩桌游。

    沉滄對于這種場合得心應(yīng)手，說話又風(fēng)趣禮貌，所有人都喜歡拉他一起玩；周落落斗了兩把地主后想起來自己今天的游戲任務(wù)還沒做，便躲回帳篷肝日常。

    等她上班一樣在幾個游戲里打完卡，又見外面幾個同學(xué)玩得熱火朝天，便坐在那兒默默圍觀。

    沉滄又看見了發(fā)呆的周落落。她總是喜歡游離在人群之外，像個娃娃似的坐在一邊，安靜卻又讓人難以忽視。

    不得不承認(rèn)，她在這方面和沉澤非常相似。

    而他總是在把對方拉入自己的世界、抑或是加入對方的世界之間左右為難。

    鬧到晚上十一點多，想著明早還要看日出，社長便催促大家早點休息，免得第二天都起不來。

    月明星稀，清風(fēng)送爽。即便是初夏，山里的晝夜溫差依舊不小，周落落身上披著沉滄的外套，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氣氛好像有些曖昧。

    大家都躲進(jìn)帳篷里了，空蕩的山頂被割裂成一個個小包間，連其他人的說話聲都變得模糊。

    她原先想著反正是睡睡袋里，旁邊是誰區(qū)別應(yīng)該不大。

    但真正和沉滄同處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她又有些猶疑。

    下午好像不該隨口答應(yīng)的。

    周落落摸了摸披散下來的頭發(fā)，有些不敢去看沉滄。

    他就坐在她旁邊，兩人挨得很近。

    他們之間，沉滄總是先開口的。

    “落落，其實我以前就想過這樣和你出來一起看星星。”

    黑夜使他低沉的嗓音更富有磁性。

    “...好像也沒什么星星?！?/br>
    “哈哈，這里離城市不夠遠(yuǎn)，可能要到真正的深山里才能看見滿天繁星?！彼痤^看向天空，“今天天氣好，月亮很清楚，你看?！?/br>
    周落落跟著抬頭，一輪皎潔的、清冷的彎月懸掛在夜幕中。

    a市高樓林立，月亮總是在鋼筋水泥后躲著不肯露面。長大以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心無旁騖地賞月了。

    “落落，你生日那天，沉澤是不是來找你了？”

    沉滄的話像塊大石頭突然砸進(jìn)了她的心湖。

    周落落無心再賞月，轉(zhuǎn)頭看向他。露營燈勾勒出少年流暢清晰的下頜線，他也在看她，目光像月色那樣柔和。

    見她一時間沒說話，沉滄又說：“我舍友那天去網(wǎng)吧刷夜，在校門口看到你們了。”

    他當(dāng)然也以為那是沉滄，第二天還揶揄著問他是不是和周落落去開房了。

    前些天她舍友還在校園里偶遇他時，問他什么時候再請她們宿舍吃頓飯。

    “我...”

    周落落腦子糊成了一鍋粥。

    怎么說比較合適？

    “其實我很早就見過你...準(zhǔn)確來說，是見過你的照片?！?/br>
    沉滄似乎沒有強(qiáng)行要個解釋的想法，而是慢慢地、一股腦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話，“沉澤房間里有你們的畢業(yè)合照。那家伙，他的初中畢業(yè)照都不知道丟哪去了，高中的卻拿相框裱好放在展示柜了，我一看就知道有貓膩，趁他不在的時候拿出來看了?！?/br>
    “你站在他前面那排，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但我問起他的時候，他卻什么都不肯告訴我...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有什么?！?/br>
    “在學(xué)校碰到你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長得比照片里還要可愛，說話也很有禮貌...沉澤是個膽小鬼，但我不是。”

    “其實那條蝴蝶項鏈我原來不想買的，我在沉澤房間的柜子里看到過一模一樣的。我知道你是因為他才會接受我的示好的，你和他其實很像，對陌生人總是下意識去拒絕?！?/br>
    周落落的心在顫抖。

    “那你...為什么又要送給我？為什么要和我表白？”

    “因為喜歡就是喜歡啊。”沉滄說，“我看得出來，你喜歡那條項鏈?！?/br>
    她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br>
    沉滄輕嘆：“我不是要聽你道歉才說這些的。我只是想說，我也很卑鄙...哪怕猜到了沉澤喜歡你，我也要和他爭?！?/br>
    “所以我知道，只要我們分手了，他還沒死心，就會來追你?！?/br>
    他失落地笑笑：“這次是不是我輸了？”

    “這種事沒有輸贏的。”

    她輕聲說。

    “你和他在一起更開心嗎？”

    周落落抿了下唇。

    “嗯?！?/br>
    “我先說好，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不許在我面前親密，牽手都不行！”沉滄惡狠狠地威脅。

    “還有，我揍他的時候，你不許勸架！”

    她輕聲問：“要抱抱我嗎？”

    “...要。”

    環(huán)住少年勁瘦的腰身，她在他耳邊說：“謝謝你，沉滄。你很好，很溫柔，能做你的女朋友讓我覺得很幸運(yùn)?！?/br>
    把他惹哭了。

    熱淚滑落在頸間，代替主人吻過她身體。

    周落落一下下拍著他的背，安撫失落的小狗。

    “他哪天對你不好了，要告訴我...我們說好了做朋友的?！?/br>
    “如果你愿意聽的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