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聞言，哈哈一笑，道：“那我就當(dāng)你是承認(rèn)了。既然如此，朕就好決定了。”

    “決定什么？”

    “登基大典和大婚儀式同時舉行?！鼻劐械溃骸皣豢蔁o君，君不可無后，朕在登基大典的時候，正好迎娶朕的皇后，君臨天下之時，也是母儀天下之日！”

    媚兒嬌軀一顫，猛一用力，掙脫開懷抱，過去在邊上跪下，驚駭?shù)溃骸笆ド?，這……這萬萬不可，絕不可以！”

    “萬萬不可？”秦逍道：“是你不愿意嫁給我？”

    “不……不是！”媚兒道：“承蒙圣上垂愛，媚兒愿意伺候圣上一輩子，可是……可是圣上要立媚兒為后，媚兒絕不敢接受。”

    秦逍皺眉道：“為何？”

    “媚兒身份低微，家族也非名望貴族?！泵膬旱溃骸笆ド先绻麅粤⒚膬簽楹螅诵牟环?，媚兒……媚兒也自問德不配位！”

    秦逍卻是伸出手，將媚兒拉起，看著媚兒秀美的面龐，搖頭道：“什么家族不家族，我不要你因家族而貴，而是要讓家族因你而貴。你品行賢淑，才干出眾，性情純良，這都是皇后的德行。你也知道，我不是個勤奮的人，要打理后宮，必須要一個合適的人選，除了你，沒有其他人比你更合適?！?/br>
    “可是……！”

    “朕意已決，不會改變?！鼻劐袊@道：“好jiejie，你就別推辭，就當(dāng)是我?guī)臀?。”將媚兒再次拉入懷中，柔聲道：“朕相信自己的判斷，確信自己給大唐找了一個最好的皇后?！?/br>
    媚兒實在沒有想到如此大事，秦逍輕而易舉就決定。

    她知道秦逍當(dāng)初在京都的時候，就與顧秋娘兩情相悅，雖然一直拖延沒能舉行婚事，但顧秋娘實際上已經(jīng)是秦逍的妻室。

    不過媚兒也知道，秋娘雖然早早就與秦逍有了夫妻之實，但論及治理后宮輔佐理政，顧秋娘肯定是無法與自己相比，秦逍肯定也是經(jīng)過再三的斟酌，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媚兒被秦逍抱在懷里，一時間心情復(fù)雜，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對了，待會兒我?guī)闳ヒ粋€地方?！鼻劐邢氲绞裁?，輕嘆道：“我知道你在夏侯身邊伺候了多年，她待你其實也不算差，等下我們一起過去，你拜祭一下吧。”

    媚兒其實還真想詢問夏侯的情況，但秦逍不提，她也不好說，聽得秦逍如此體貼，心中感動，輕聲道：“多謝圣上?！?/br>
    “她將自己逼到絕路，無路可走，服毒自焚。”秦逍道：“她的尸首我已經(jīng)令人收殮，本是想等公主入京，祭拜過后再令人將她的骨灰送回家鄉(xiāng)安葬?！?/br>
    媚兒苦笑道：“圣上能如此為公主考慮，公主知道，也會欣慰?！鄙眢w一震，猛地想到什么，壓低聲音問道：“圣上，那個孩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秦逍輕聲道：“她和澹臺懸夜的孩子下落不明，我派人在宮里找過，卻沒有任何線索。眼下只有兩種可能，要么那孩子還在宮里的某處角落，被人藏匿。不過最大的可能，夏侯知道情勢不妙，也許早就派心腹將那孩子送出京。”

    夏侯和澹臺暗中茍合，甚至有了孩子，這件秘事麝月自然對秦逍提及過，只是這等丑事，秦逍自然也不能大肆宣揚(yáng)，入宮之后，也是讓如今的總管太監(jiān)韋隆秘密調(diào)查找尋。

    媚兒眉頭微緊，眉宇間卻顯出擔(dān)憂之色。

    秦逍卻是知道媚兒的心思，輕聲問道：“你是擔(dān)心那孩子是后患？”

    “我也不知道?！泵膬簠s是苦笑道：“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夏侯危在旦夕之際，能夠安排孩子的后路，看來對那孩子也是有幾分感情，人性未泯?！鼻劐械溃骸八锹斆魅耍粫⒛呛⒆赢?dāng)成是我的重復(fù)，如果孩子真的送出京，她也只會讓他活下去?！?/br>
    媚兒冰雪聰明，秦逍這話雖然簡單，但其中深意媚兒明白。

    秦逍是先帝之子，正統(tǒng)的李唐血脈，而且當(dāng)年有夫子等人在背后相助，從一開始就擁有復(fù)興李唐的法統(tǒng)。

    而那個孩子當(dāng)然不可能復(fù)制秦逍的道路。

    媚兒雖然理解秦逍的深意，但心情卻還是復(fù)雜。

    她當(dāng)然不可能諫言讓秦逍派人追殺那個孩子，但那個孩子卻還是如同一根刺，總讓人覺得不是很舒服。

    “就當(dāng)是給我的警戒吧?！鼻劐休p笑道：“提醒我要時刻治理好這個國家，只有百姓富足，天下太平，別有用心之輩才無計可施。沒有人是我的威脅，能夠威脅我的只能是我自己。成為一個好皇帝，所有的威脅都會消于無形，否則若像夏侯一般，那只能是人心盡失，處處是威脅！”

    媚兒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秦逍明亮的眼睛之中清澈有神，而且充滿自信，本來還有些忐忑的心，瞬間變得踏實起來。

    第1865章 玉佩之謎

    唐宮東北角有一座護(hù)國天王寺，秦逍領(lǐng)著媚兒來到天王寺的時候，天色早就暗下來。

    夏侯崇信道門，她在位二十多年，其實道門的發(fā)展還算不錯，反倒是佛門勢威，而立國之初修建的天王寺，也一度冷清得很。

    如今夏侯的靈柩就停放在天王寺。

    秦逍一開始還曾打算讓人收殮夏侯的尸首后，送到御天臺停放，但后來考慮了一下，卻是將劍神和道尊兩副靈柩停放在御天臺，夏侯的靈柩安置在了天王寺。

    大天師離京之后，御天臺的部分人都隨同離京，前往川中，所以御天臺幾乎就是人去殿空。

    這些日子，劍神和道尊就是安置在御天臺，小師姑和朱雀率領(lǐng)的天齋眾人也都是在御天臺補(bǔ)孝。

    秦逍知道如果夏侯的靈柩也放在御天臺，小師姑和朱雀恐怕會將她的尸體挫骨揚(yáng)灰。

    憑心而論，雖然夏侯篡奪李唐江山，謀害了先帝，但多年來夏侯待長孫媚兒卻是不差，再加上夏侯終究是麝月的親生母親，所以看在這兩人的份上，秦逍在夏侯死后還是給了她尸首一些尊重。

    空蕩冷清的天王寺中殿內(nèi)，夏侯的靈柩靜靜停放在那里，距離棺材不到三步之遙，李承慶卻是坐在一張椅子上，形容枯槁。

    秦逍和媚兒來到殿內(nèi)之后，也都先不去理會李承慶，媚兒向夏侯的靈柩拜了三拜，起身后，看著靈柩微微發(fā)怔，顯然是想起了這些年伺候在夏侯身邊的日子。

    秦逍只是背負(fù)雙手站在一旁，待媚兒拜祭過后，才點(diǎn)頭示意，媚兒微微欠身，轉(zhuǎn)身便從殿內(nèi)離開。

    “刑部盧俊忠死了，夏侯元稹死了，你最大仇人的棺材也在你面前。”秦逍走到李承慶身后，依然是背負(fù)雙手，平靜道：“李唐江山也已經(jīng)復(fù)興，不止你是否還有什么遺憾？”頓了一下，不無嘲諷道：“你想成為李唐的皇帝，這輩子是肯定無法實現(xiàn)了。”

    李承慶嘴角泛起一絲笑容，道：“能看到今天的結(jié)果，我已經(jīng)很歡喜。”

    “還要告訴你，你一手創(chuàng)建的當(dāng)鋪，朕還會保留。”秦逍緩緩道：“以后當(dāng)鋪也將為朝廷所用，為朕造福大唐，這也算是你給朕留下的最好禮物?！?/br>
    李承慶很是平靜道：“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過。”

    “王母會殘部還存在?！鼻劐械溃骸安贿^朕也明白，如果朕可以讓大唐百姓衣食無憂，天下太平，沒有人愿意天下大亂。大唐的百姓是最好的百姓，只要朝廷為他們謀福祉，他們也將是天下太平的基石?！?/br>
    李承慶輕嘆道：“王母會群龍無首，勢力日衰，你若真的能夠做一個好皇帝，王母會自然會煙消云散?！?/br>
    “所以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秦逍道：“如果有什么囑咐，朕盡力幫你做到?！?/br>
    李承慶沉默了片刻，終是道：“洛月現(xiàn)在可好？”

    “你終于還是能夠想起她?！鼻劐欣湫Φ溃骸澳銘?yīng)該明白，她本該擁有平靜的生活，你卻一手毀了她。是你讓她一體雙性，讓她被仇恨所折磨?！?/br>
    李承慶嘆道：“是對是錯，已經(jīng)沒有意義。秦逍，我知道你恨我，但洛月終究是你的堂姐，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將我的罪過怪在她的身上，一切罪責(zé)由我承擔(dān)。你不要再為難她?！?/br>
    “你有這樣的擔(dān)待，也算是人性未泯?！鼻劐械溃骸澳惴判?，她會好好活下去，而且再也不會有什么昊天將軍出現(xiàn)?！?/br>
    李承慶笑道：“多謝！”

    “你犯下諸多滔天大罪，害死無數(shù)無辜生靈，本該要國法從事。”秦逍淡淡道：“但我是個俗人，先私后公。我的母妃是你所害，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筆債我是要親自向你討還?！?/br>
    “理所當(dāng)然?！崩畛袘c微點(diǎn)頭，倒是很平靜道：“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才是大丈夫?！?/br>
    “所以你再無其他事情要交代？”

    李承慶想了一下，終是問道：“我死之后，可有資格進(jìn)入李家的墓地？”

    “你以為呢？”秦逍笑道。

    李承慶嘆道：“我明白了吧，你可以動手了?！?/br>
    “你雖然不會進(jìn)入皇族陵園，但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你所犯下的罪行，不會昭告天下?！鼻劐械溃骸靶熘莩霈F(xiàn)的慶王，是有人冒充，真正的慶王殿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被夏侯一族所害。皇族族譜之中，你依然留名！”

    李承慶整個人似乎一瞬間輕松下來，眉宇間卻是帶著一絲絲感激之色，笑道：“若能如此，我死也瞑目了?！?/br>
    “不過我還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要請教。”秦逍道：“你可以說，也可以不說?！?/br>
    “何事？”

    “你可知道荒西死翼？”秦逍問道。

    李承慶唇角泛起一絲笑意，道：“你果然問到了?！?/br>
    “所以你承認(rèn)李陀和白靜齋那伙人與你有牽扯？”秦逍道：“他們與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李陀一黨在西陵發(fā)起叛亂，是否與你有關(guān)？”

    李承慶卻是反問道：“李陀在西陵自立為帝，你覺得他為何有這樣的膽量？他是否真的以為自己有資格代表李唐？”

    “不過是白靜齋一伙叛黨打出一個旗號而已。”秦逍道：“他們要謀反，自然要打出反對夏侯的旗號，要在西陵自立稱帝，也要與李唐扯上關(guān)系，就編造了李陀的身世?！?/br>
    李承慶嘆道：“編造的是什么身世？”

    秦逍微皺眉，卻還是道：“李陀自稱是先帝西巡時候留下的私生子。昌和六年，先帝巡視西陵，李陀聲稱先帝寵幸了其母，本欲帶其母回京，但其母覺得出身低賤，不懂宮中規(guī)矩，所以懇求先帝不要帶她入京。先帝便賜了她雙龍玉佩，留她在西陵?！崩湫σ宦暎溃骸斑@當(dāng)然是一派鬼話。”

    “你見過雙龍玉佩？”李承慶問道。

    秦逍搖頭道：“并無見過，但宇文承朝親眼見過?！?/br>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覺得李陀所言會是一派鬼話？”李承慶緩緩道：“雙龍玉佩是皇家之物，通常都是天子配飾，除非天子下賜，否則此等皇家寶物絕不可能流落在外?！鳖D了一下，才道：“如果李陀手中的雙龍玉佩是真，那又是從何而來？”

    秦逍一怔。

    李承慶這話倒也算是一陣見血。

    其實當(dāng)初李陀能夠打出李唐皇子的旗號，就是因為那塊雙龍玉佩。

    雙龍玉佩的材質(zhì)和工藝都是皇家獨(dú)有，民間根本不可能仿制出來，能夠擁有皇家雙龍玉佩，就證明多少還是與皇帝有淵源。

    李承慶見秦逍不說話，輕輕一笑，道：“那我告訴你，李陀自稱是李唐皇族后裔，那并沒有假，他身體里也是和你一樣，流著李唐皇族的血液。”

    “不可能！”秦逍身體一震，立刻否認(rèn)：“他絕不是先帝的血脈。”

    “我沒說他是先帝血脈。”李承慶輕嘆道：“他是我的兒子！”

    秦逍聞言，全身一震，不自禁后退一步，看著李承慶背影，駭然道：“你……你說什么？”

    “昌和六年，先帝西巡，本王也是隨行侍駕！”李承慶平靜道：“也許是害怕留本王在京不放心，擔(dān)心本王在京里搞出事情，所以他才下旨讓本王隨行。那已經(jīng)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當(dāng)時我也才二十出頭年紀(jì)，青春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那時候的兀陀汗國對我大唐也還是心存敬畏，兀陀諸部的族長幾乎都往西陵去拜見先帝?！?/br>
    秦逍問道：“那雙龍玉佩……難道是經(jīng)你之手落入李陀之手？”

    “大唐以武立國，先帝西巡，也是為了彰顯大唐之威?！崩畛袘c道：“我還記得，當(dāng)時不但兀陀諸部族長前往拜見，還有西域諸國也派了使者，甚至……漠西草原的圖蓀諸部聞訊，也是派了使者前往拜見?！备锌溃骸叭昵埃掖筇埔策€是諸國敬畏，威震天下。先帝當(dāng)時也很是歡喜，下旨舉行演武大會，就是讓諸國都挑選勇士較藝，說白了就是想在諸國面前顯示武德?！?/br>
    秦逍其實也聽說過當(dāng)年先帝德宗皇帝西巡之事，也聽說盛況空前，但其中許多具體細(xì)節(jié)，卻知道的并不多。

    “只是先帝卻沒有想到，兀陀八部之中的納律部有一位王子雖然年紀(jì)輕輕，卻十分勇悍?！崩畛袘c道：“此人天生神力，驍勇無比，當(dāng)時不到二十歲，卻連敗我大唐三名勇士?！闭f到這里，眉宇間卻也是顯出傲然之色，“我大唐天朝，豈能被小小兀陀壓?。课耶?dāng)時也是年輕氣盛，就像之前你挺身而出迎戰(zhàn)淵蓋無雙那般，也站了出來，與那位納律王子一較高下。”

    “那人是……納律生哥？”秦逍不禁問道。

    兀陀汗國當(dāng)年趁虛而入，進(jìn)兵西陵，卻被黑羽將軍雪夜擒可汗，兀陀鐵騎鎩羽而退，那位兀陀可汗也是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再不會踏足大唐半步。

    或許正因為經(jīng)此一戰(zhàn)，那位可汗郁郁而終，新汗納律生哥繼位，成為兀陀天可汗。

    按照時間來推算，李承慶出戰(zhàn)的那位納律王子，就很可能是如今的兀陀天可汗。

    李承慶笑道：“不錯。我只用了不到十個回合，就將納律生哥擊敗，如果不是比武較藝，我要?dú)⑺膊皇请y事?！?/br>
    秦逍倒是從未聽說過李承慶有此榮耀往事，但卻知道這事情肯定不是李承慶杜撰，應(yīng)該是真。

    “我為大唐立威，但先帝卻下旨不要將此事對外宣揚(yáng)，否則會損毀那位王子的名聲，對兩國關(guān)系并無好處?！崩畛袘c嘆道：“其實我也知道，先帝無非是擔(dān)心我因此會在大唐威望大震。他雖然待我不差，但也時刻防備我。為大唐立威卻不能宣揚(yáng)，他應(yīng)該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單獨(dú)召見我，安撫一番，然后將那只雙龍玉佩賜給了我?！?/br>
    秦逍恍然大悟，道：“所以李陀的玉佩，真的是你贈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