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fēng)華 第1143節(jié)
“王爺,大唐天子駕臨,難道還能避得開?”白靜齋語氣平靜,“事到如今,也該做個了結(jié)了!” 樊子期聽到“大唐天子”四字,全身一震,赫然看向前方,盯住那麻衫人。 難道那人就是秦逍? 秦逍卻已經(jīng)笑道:“白先生果然是對朕念念不忘,憑借聲音就能認(rèn)出朕,這還真是榮幸?!币惶郑露道?,顯出面孔,卻正是大唐天子秦逍。 白靜齋也是笑道:“我無數(shù)次想過自己會是怎樣的死法,但卻沒有想到會是大唐天子親自來取我性命?!?/br> “當(dāng)年離開西陵,朕承諾過,會親自來找你們?!鼻劐泻Φ溃骸半奘翘熳?,言出必行,說話要算話的。” 樊子期卻是瞳孔收縮。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本該遠(yuǎn)在千里之外京都的大唐天子,怎可能出現(xiàn)在昆侖關(guān)? “莫老五,你這狗東西,竟然替叛賊賣命?!焙雎犌劐猩砗笠幻映庳?zé)道:“還不滾過來?!蹦桥犹终露敷?,顯出一張美艷絕倫的面龐,卻正是劍谷六先生沐夜姬。 莫蒼行倒是淡定,嘆道:“小師妹,我好歹也是你師兄,多年不見,一見面就出言不遜,還有沒有規(guī)矩?見了師兄,還不下馬行禮?” “你說的不錯,見到師兄,怎能不行禮?”一騎從秦逍后面眾騎士中催馬上前,摘下兜里,望著莫蒼行:“老五,你懂不懂規(guī)矩?” 這突然上前之人,白靜齋和樊子期都不認(rèn)識,但莫蒼行卻是一眼認(rèn)出,竟是劍谷四先生田鴻影,亦是天劍閣閣主。 陡然看到沐夜姬和田鴻影同時出現(xiàn),莫蒼行還是大感意外,猶豫了一下,才翻身下馬,上前幾步,拱手道:“見過四師兄!” 白靜齋皺起眉頭,樊子期更是愕然,實(shí)在不知這幾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但忽地想到,莫蒼行似乎與那兩人出自同門,這倒不是壞事。 莫蒼行在樊家當(dāng)差多年,樊子期對他倒也是頗為信任照顧,想著如果莫蒼行能夠從中周旋,未必沒有活命的機(jī)會。 “老五,小師妹說的沒有錯,這么多年不見,一直沒有你音訊。”田鴻影嘆道:“原來你一直在替樊家賣命,我很不明白,你為何會自甘墮落?” 秦逍此時也是大為吃驚,想不到劍谷五先生竟然一直在替樊家賣命。 想想都是不可思議,堂堂劍谷門徒竟然淪為西陵世家走狗,實(shí)在匪夷所思。 “你今日要是無法解釋,我們就不認(rèn)你是劍谷門徒?!便逡辜忝钾Q起。 白靜齋和樊子期聞言,都是驚駭,看向莫蒼行。 劍谷之名,兩人當(dāng)然知道。 聽得幾人的稱呼,難道這莫蒼行竟然是劍谷六絕中的五先生? 樊子期張了張嘴,更是難以置信。 劍谷五先生多年來竟然為樊家效命? “師尊被妖后所害,我們無法殺死她,就該起兵反她?!蹦n行道:“以我的能力,無論投奔誰,都可以拿到兵權(quán)。當(dāng)年投奔樊家,掌握兵權(quán)后,可以逼迫樊子期起兵,然后先拿下西陵,再打進(jìn)關(guān)內(nèi)。就算無法扳倒妖后,也能攪得她不得安寧!” 樊子期目瞪口呆。 田鴻影和沐夜姬對視一眼,秦逍也是一臉愕然。 “就這樣?”沐夜姬詫異道。 莫蒼行嘆道:“還能怎樣?” “那你現(xiàn)在知道,妖后已經(jīng)伏誅?!碧秫櫽皣@道:“而且圣上已經(jīng)幫我們找回了師尊的遺骨,他老人家早就安葬在劍谷。我們都是在劍谷為師尊守孝,唯獨(dú)缺了你!” 莫蒼行反倒詫異道:“師尊已經(jīng)回劍谷?” “也不和我們聯(lián)絡(luò),活該你不知道?!便逡辜赖溃骸皫熥鹣略岬臅r候,我們幾個都在,就缺了你,等你死后,看師尊怎么教訓(xùn)你?!?/br> 莫蒼行低下頭,沉默片刻,忽然回轉(zhuǎn)身,過去上了馬。 “莫……莫統(tǒng)領(lǐng),你要去哪里?”樊子期見狀,駭然道。 莫蒼行也不回頭,只是道:“回劍谷,為師尊守孝!”一抖馬韁繩,竟是再不顧其他,飛馬便走。 樊子期眼見得莫蒼行漸漸遠(yuǎn)去,一顆心卻是沉到谷底。 他猛然從車轅頭跳下,幾步?jīng)_上前,面朝秦逍跪下,顫聲道:“圣上,臣該死。當(dāng)年臣也是心向李唐,不甘妖后篡國,這才……這才起事,臣對李唐是忠心的,求圣上明鑒!” 他既知田鴻影和沐夜姬是劍谷門徒,自然知道后面那一群人都是劍谷底子。 自己手下雖然有幾十名騎兵,但面對一群劍谷弟子,根本不夠?qū)Ψ綒⒌摹?/br> “心向李唐?”秦逍嘆道:“你如果為了反抗夏侯起事,朕不怪你,但你殺了黑羽將軍和眾多夜鴉,那就該死。你聲稱心向李唐,但朕復(fù)興李唐三年,為何不見你入京臣服?”搖搖頭,道:“樊子期,你好歹也算個人物,既然做了,就該承擔(dān)后果,又何必如此讓人唾棄?” 白靜齋卻是雙手背負(fù)身后,笑道:“不錯,敢作敢當(dāng)。樊子期,到了這個份上,你覺得他還能饒過我們?痛哭求饒,還不如死的像個男人?!?/br> 樊子期扭過頭來,怒道:“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蠱惑,我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你要死得像個男人?那你死去……!”卻猛然看到,白靜齋嘴角正向外流血,駭然道:“你……你怎么了?” 白靜齋卻是看著秦逍,平靜道:“我當(dāng)初也確實(shí)是想復(fù)興李唐,只不過……我的君上不是你!”隨即臉上現(xiàn)出痛苦之色,抬手捂住嘴巴,身體晃了晃,輕嘆道:“勝者王侯敗者寇,爭奪天下……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向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身體抽動兩下,便再不動彈。 樊子期呆呆看著白靜齋尸首,似乎也意識到什么,苦笑搖頭,回頭看向秦逍,道:“圣上,臣罪該萬死,只求圣上能饒恕家眷?!?/br> 秦逍微皺眉頭,一直戴著斗笠的杜紅葉在旁終于開口道:“夫子說過,仁者無敵。樊子期死不足惜,不必殺害婦孺。” “你都說話了,那就放他們出關(guān)?!鼻劐形Ⅻc(diǎn)頭,向樊子期道:“大唐的財帛留在大唐,你的家眷可以出關(guān)去兀陀,永不要再回大唐?!?/br> 樊子期卻是向秦逍叩拜,這才起身,走到后面和兩名騎兵囑咐,兩名騎兵都是點(diǎn)頭,向后傳令,但其他人卻都是一陣嘈雜,很快,便見幾名騎兵兜轉(zhuǎn)馬頭,催馬便往東走,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回頭,最后只留下四五名騎兵。 秦逍心知那些騎兵肯定是得知財帛無法運(yùn)出關(guān),卻要繼續(xù)護(hù)送樊子期的家眷出關(guān),背井離鄉(xiāng)還沒有報酬,自然是不樂意。 留下來的幾名騎兵,應(yīng)該還算忠義。 直看到那幾名騎兵護(hù)送著家眷往昆侖關(guān)而去,樊子期卻是再次向秦逍行了一禮,感激道:“圣上寬仁,臣感激不盡。”卻從身上取了一把匕首在手,抬頭望向天邊,夕陽已經(jīng)落下,他只是搖搖頭,猛然倒轉(zhuǎn)匕首,卻是毫不猶豫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鮮血噴濺,樊子期身子晃了晃,卻是向后仰倒,也是抽搐幾下,便不動彈。 史載:興平三年,帝以宇文承朝為帥,發(fā)兵七萬,出雍州,勢如破竹,前后兩月,連克三郡,復(fù)西陵。賊首李陀、白靜齋、樊子期等俱滅,大將軍親斬叛將袁尚羽,天下慶! 終章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興平朝已立五年。 秦逍當(dāng)上皇帝,五年中廣開言路,初心依舊,四海朝拜,政通人和。 國內(nèi)平徭役、倉廩實(shí),法令行,君子咸樂其生,小人各安其業(yè),強(qiáng)無凌弱,眾不暴寡,人物殷富,開創(chuàng)了大唐中興時代。 大唐休養(yǎng)生息,復(fù)興之快,卻也是令人驚訝。 這本就是一個勤勞的民族,只要不瞎折騰,百姓知道如何去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 百姓富足,大唐也就更富足。 而京都為天下之中,再次出現(xiàn)了盛唐之時的勃勃生機(jī)。 兀陀汗國的汗位之爭,持續(xù)了整整一年,雖然最終各方妥協(xié),選出了一位新汗,但國力卻是受到了大大的削弱,即使依舊有覬覦之心,但卻再也無力將手伸到西陵。 反倒是大唐蒸蒸日上,此消彼長,兀陀汗國也開始頻頻向大唐示好,甚至遣使修好。 對兀陀人來說,強(qiáng)者為尊。 大唐如果虛弱,他們不會錯過機(jī)會,反之如果大唐強(qiáng)盛,他們也會立刻回復(fù)恭敬姿態(tài)。 前車之鑒,大唐對兀陀自然是依舊防備。 但雙方修好,大唐也不會拒絕。 西域諸國與大唐的商道重新開通,商貿(mào)繁盛。 在大唐京都,諸國商賈云集。 渤海人、西域人、兀陀人、圖蓀人、錫勒人往來不絕,秦逍的帝國包容兼達(dá),依然是諸國心中的天朝上邦。 月色幽幽,秦逍靠坐在殿門前,望著天上明月怔怔出神。 只聽到身邊腳步響,才扭頭看過去,只見到皇后長孫媚兒正輕步過來。 秦逍也不起身,只是伸手,握住皇后手腕,扶她在殿門檻坐下。 皇后似乎習(xí)慣了這樣,只是輕輕整理了一下裙裾,柔聲問道:“圣上有什么心事?朱雀仙姑離開后,圣上似乎好幾天都不開心了?!?/br> 秦逍輕笑道:“沒有。有時候只是覺得月又圓滿時,人卻不得圓滿。影姨來京,待了不到兩個月,這之后恐怕兩年都不能再見。” “那圣上為何不留她在宮里?” “她和小師姑都是江湖中人,受不得宮里的約束?!鼻劐袊@道:“還有蓉jiejie,她們都不喜歡宮里的生活,甚至連朕想給她們名分,她們也都不在乎?!?/br> 皇后抿嘴一笑,道:“圣上重情重義,無論哪一個離開之后,你都好些日子不開心。不過剛剛有件喜事,臣妾要奏稟圣上?!?/br> “什么喜事?” “敏貴妃有喜了。”皇后含笑道:“兩個月前,容貴妃剛剛給圣上添了一位皇子,現(xiàn)在敏貴妃有喜,真是喜事一樁接著一樁?!?/br> 秦逍便要起身,也是喜道:“那朕趕緊去瞧瞧?!?/br> “現(xiàn)在別去,等明兒再說?!被屎蟮溃骸俺兼獎倓?cè)タ催^,她已經(jīng)睡下了?!?/br> 敏貴妃卻是杜紅葉。 這幾年秦逍每次離京,都是將紅葉帶在身邊。 這人就怕相處,日夜相伴,自然是情深意切。 半年前秦逍帶著紅葉去了一趟南疆,南疆美酒喝多了,不知不覺兩人就滾到了一張床上,將生米煮成熟飯。 紅葉被秦逍得了身子,后悔也來不及,只能進(jìn)了宮。 至于容貴妃,卻是攣鞮奴云。 賀骨女汗雖然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從賀骨脫身來到京都,但終究是兌現(xiàn)了承諾,來到京都與秦逍相伴。 秦逍的江山固然繁榮昌盛,他的子孫卻也是枝繁葉茂。 皇后自不必說,五年來,已經(jīng)為秦逍生了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德貴妃顧秋娘生下一子一女,夏侯傾城生下一位公主,就連麗妃哈尼孜也為李唐添了兩位皇子。 攣鞮女汗雖然晚入宮,卻也后勁勃發(fā),兩年來卻也是生下了兩位皇子。 這仔細(xì)一算,紅葉有喜,已經(jīng)是秦逍的第十一個孩子。 但這只是宮內(nèi)有記錄的。 在大唐宮外,蓉jiejie早就為秦逍生下了長皇子。 雖然秦逍每次與小師姑和朱雀仙姑相見時,也異常勇猛賣力,但不知道這兩人是否故意,都沒有為秦逍生下孩子。 不過在秦逍的奮斗下,李氏皇族已經(jīng)是枝繁葉茂。 秦逍起身一半,聽得皇后之言,緩緩坐下,抬頭望月,本來歡喜的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