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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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安之過得昏天黑地。三門核心課的pre都排在下周,而她得在這周結束前將初稿交給助教和負責評議的學生。導師葉翎也找她談了一次,提醒她加快學年論文的進度,最遲月底要完成大綱和綜述。 因而,7號傍晚,當她合上電腦,對著鏡子開始糾結穿哪套衣服時,姜予南端著水杯從她身后飄過,瞄了她一眼,又忍不住退了回來。 “你也太憔悴了安安,”姜予南把下巴擱在她肩上,伸手捏了把她的臉,“我見猶憐啊我見猶憐?!?/br> 安之遲疑道:“我會化妝的?!?/br> “這樣吧,姐來幫你?!苯枘蠈χR子比劃了一下,“其實呢,你這樣正好,又清秀又柔弱的,我要是裴雪,見了得心疼死。稍微打個底,抹個口紅就行。” “誰說我要見他了?”安之有點挫敗。她平日別說化妝了,連穿衣都很隨意,偶爾用心一點,立刻就能被姜予南看出來。 “我知道啊,不是見他。”姜予南笑得很放肆。她見安之還在對著手上的兩套衣服猶豫,索性繼續(xù)當起了軍師:“這件藍的好看,是你去年演出的那一件吧?你皮膚白,穿它顯氣質?!?/br> 安之依言將裙子舉高到胸前,眼前出現(xiàn)的卻是裴雪的頭像。她在買它時便想到了裴雪,那樣寧靜的藍色,極致冷漠,又極致溫柔。 太容易讓人沉溺了。 他們見面的地點約定在2舍樓下。安之提早了十分鐘下樓,卻正好看到裴雪沿著小路緩步走來。她沒有讓人等她的習慣,似乎裴雪也沒有。深藍的風衣下擺在他走動時被風揚起,湮沒在N城春日的夜色里。 他們穿得……很像一對情侶。 安之不知道旁人約會是如何開場,她此刻只能想到“晚上好”這樣拙笨的寒暄。但似乎不說話也無妨,因為裴雪同樣在沉默。他站定后,牽過了她垂在身側的左手,帶著她繞過花壇,往2舍的背面走去。 這個時節(jié),宿舍樓下的玉蘭已經(jīng)謝了,只旁邊的梨花仍開得熱烈,綴在枝上像百千只斂翅的白粉蝶。走過樹下時,有兩片花瓣飄落在安之的發(fā)間,她聽見裴雪低聲道:“別動?!?/br> 他俯下身時,微涼的晚風忽然撲上了安之的面頰。她定在原地,感覺到發(fā)間的花瓣被裴雪拈起,同時,嗅到了他身上清淡的薄荷香。 只是一瞬,裴雪又直起身,牽住了她往前走。安之的耳根在燒,正當她走神時,裴雪撓了一下她的掌心。 “學妹,”他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華中的時候,我們見過嗎?” 這是安之畢業(yè)后,第一次被人問起華中。由于地理位置和招生政策,選擇考來N大的華中學生不在少數(shù),但安之從未聯(lián)系過他們。既然回溯過往會帶來二次傷害,她寧愿選擇遺忘。在她為數(shù)不多保留下來的、仍然稱得上美好的記憶里,幾乎都有裴雪。 可是他們見過嗎? “應該沒有,”安之舔了下嘴唇,舌尖被唇釉染成了淡粉,“只是我……認得學長而已。” 他們轉了彎,沿著遠東大道往北走,一路踩著路燈下斑駁的樹影。不時有單車從他們身邊飛掠而過,離得很遠了,還能聽見清脆的車鈴聲。 她不想談論華中,裴雪能聽出來。他沒有再問,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點。天文山的位置很偏,他們走到山下時,路邊幾乎已沒有行人。裴雪并未帶她上山,而是繞去了旁邊那棟樓的屋頂。安之是第一次來這里,周圍很安靜,耳邊唯有風過樹葉的沙沙聲。 “最好是等路燈都熄了,”裴雪卸了背包,取出三腳架開始安裝,“但這里燈關得晚,要到后半夜,只能盡量避開。” 蹲下身前,他將相機遞給了安之:“先放在你那兒?!?/br> 相機上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安之摩挲著那光滑的外殼,有一瞬發(fā)怔。她忽然想對著裴雪的背影按下快門,畢竟,她連一張裴雪的照片都沒有。 如果哪一天他們再不相見,她會忘了他的樣子嗎? “安之?!迸嵫┰趩舅K哌^去,和他一起把相機裝好,調整到合適的角度。確實完參數(shù)后,裴雪站起了身,帶著她后退幾步,來到了屋頂?shù)倪吘墶?/br> “能看清么?”他示意她仰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從那顆最亮的往旁邊看,就是北斗七星。” 安之努力辨認著。她能望見勺柄上的兩顆和勺頭的三顆,卻一直沒找到另外兩顆星星。裴雪對她相當耐心:“這里有燈光干擾,第一次看,能找到五顆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不用著急,勺柄中間的那一顆最亮,對嗎?往上看,還有一顆亮度很低的,在這里……” 安之看見了。原來在黑暗里站久了,視線真的會變得靈敏。她看清了七顆星星構成的形狀,那樣漂亮,完美得令人想要落淚。 “好美?!卑仓?。她更用力地仰起臉,想數(shù)清頭頂?shù)男?,卻撞上了裴雪的胸膛。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后,離得很近。 “從勺柄延伸出去,”裴雪握上她的手,帶著她靠在自己身前,緩慢地對著夜空劃了一道弧線,“是大角星,再順著這條線往下,延伸一倍,那顆是角宿一?!?/br> 安之覺得暈眩。她能聽到裴雪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而穩(wěn)定。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薄霧,她沉進了他溫熱的懷抱里,與外界隔絕,且沒有絲毫掙扎的意愿。 “這幾顆星連起來,”裴雪的氣息拂得她耳畔發(fā)癢,“就是春季大曲線。安之,”他似乎很輕地嘆了一聲,“你喜歡春天嗎?” 她沒有回答,因為裴雪在吻她。他的吻從她發(fā)間滑下,在脖頸處流連片刻,最終停在了她的耳垂上。 他的聲音低到喑?。骸拔液芟矚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