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文藝片需要的鏡頭語言和氛圍感，解夕朝覺得，這真的是一種非常玄學、捉摸不透的東西。

    它的來源是一個人出生時自帶的大腦，是成長過程中五顏六色的生活經(jīng)歷，是深夜或者破曉之時每一個腦海里的靈光乍現(xiàn)。

    有的導(dǎo)演一輩子都拍不出一部這樣的片子。

    而有的導(dǎo)演，拍出了一部，可能就再也拍不出第二部。靈感女神多情又無情，她拋棄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會打一聲招呼。

    ——宣揚已經(jīng)不會成為第二種。

    解夕朝從他拍的兩部劇里，都發(fā)現(xiàn)了這種驚人的靈性。而這份靈性，同樣體現(xiàn)在了他亂七八糟的劇本里。

    雖然很隱蔽，但是解夕朝還是讀出來了。

    在那一刻，他無比感謝過去拉了無數(shù)片、看過無數(shù)各種各樣奇怪本子的自己。

    當然，缺點也很明顯。

    情感驅(qū)動基礎(chǔ)又沒打牢的結(jié)果就是，他的靈感就像是一個被堵住了瓶口的大肚細頸瓶，無數(shù)精妙絕倫的想法和故事被名為“混沌”的石子卡住。

    哪怕拼了命地傾斜，觀眾也只能看到泄露的那一點點。

    余下的，就只有整團的空氣。

    解夕朝用梳理故事和劇本的方式把瓶塞拔出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還是在拍攝。

    第132章

    解夕朝又一次喊“咔”的時候，整個片場鴉雀無聲。

    女配莊因因是個長相溫婉、文靜內(nèi)斂的小姑娘。

    她是科班出身，演技也很不錯，打算走的就是正劇路線。最起碼來片場的那么多天，她ng的次數(shù)基本是除了解夕朝之外最少的。當然，她也是沖著解夕朝來的。

    或者說，她的團隊也是沖著解夕朝在，才會同意她接這個本子。

    他們是沖著解夕朝的東風。但是她，她的團隊，所有人從來沒想過——

    這個片場，真的會是解夕朝說了算。

    這場戲是她和季彥搭，是場半追逐戲。這會兒兩個人蹲在巷子里，身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狼狽。而比起身上的狼狽，他們更在意的是另一邊。

    莊因因身上穿著一條鵝黃碎花的長裙，手上抱著貓，小聲道：

    “他……我是說解老師，他一直這樣嗎？”

    “就是?！彼恢涝趺凑f。

    解夕朝對她很溫柔。

    事實上，他對整個劇組都溫和而禮貌。

    起初她還跟經(jīng)紀人說，感覺這位傳說中的頂流脾氣出乎意料得好。

    但真正開機了之后她又覺得，這句話并不準確。

    不是說他性情大變，只是……

    季彥抱著熱水大口灌，喝完才道：“他投了兩千萬呢。非要說的話，宣導(dǎo)，我、你，還有這整個劇組，其實都是在給他打工。”

    這倒也確實。

    莊因因想了想：“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兒，強勢？”

    “我不是說不好啊。”她小聲補充，“就是畢竟宣導(dǎo)才是導(dǎo)演嘛?！?/br>
    她換位思考了一下，感覺如果她是宣揚，哪怕這是投資方，感覺也挺尷尬的。

    季彥笑了。

    這個笑很神秘，帶著一種前輩對后輩的憐愛和同情。莊因因水都喝不下去了，她試探著道：“我……說錯了什么嗎？”

    “沒?！奔緩u了搖頭。

    他想了想：“他確實挺強勢的。但他不會逼你去做什么?！?/br>
    “你看宣導(dǎo)?！彼?，“他提了這么多次建議，宣導(dǎo)有發(fā)火或者不開心嗎？”

    莊因因眨了眨眼睛。

    “至于其他的?！奔緩┩ｎD了兩秒。

    他道：“教你一句話吧?！?/br>
    “永遠不要質(zhì)疑解夕朝。”他慢慢地道，“因為這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這是無數(shù)人總結(jié)出的經(jīng)驗。相信我，沒錯的。”

    -

    另一邊，解夕朝走到了宣揚身旁。

    年輕導(dǎo)演今天穿了一件混色的毛衣配工裝褲，看著有一種混搭的凌亂。他的腦子這會兒也跟他的衣服一樣一團亂麻，他看向解夕朝的眼神中幾乎帶了求饒：

    “……夕朝。”

    “我真的很想加這段。”他道，“真的真的，不加這段我會死，你不要……”

    解夕朝看著他。

    他輕聲說：“我們說好的。”

    第一，拍攝跟著日程走。

    第二，任何改動事先跟他說過，如果覺得可以，再加上去。

    宣揚抓了抓頭發(fā)。

    他的眼神里帶著心虛，但確實存著渴望。

    解夕朝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

    他說：“你跟我講一下思路?！?/br>
    宣揚：！

    他像是被赦免一般，立刻抬起了頭，滔滔不絕：“我覺得這里就不應(yīng)該讓安文放走陶言，他把陶言帶回去，后面陶言才會二次逃跑，從安文的家里。這期間，安文的外婆也可以出場……”

    解夕朝提醒：“外婆已經(jīng)八十多了，應(yīng)該走不了那么遠了?！?/br>
    宣揚卡了一下殼。

    “那就讓隔壁小賣鋪的老板把她推到安文家?！彼f，“老板和外婆一直是忘年交，他也知道陶言家里的事。??！我知道了！他其實和陶言的母親是青梅竹馬……”

    他覺得自己靈感乍現(xiàn)，說話語速越來越快，一旁的杜威欲言又止。

    這個場景他很熟悉。

    過去的無數(shù)次，宣揚在拍攝片場一拍腦袋，于是之前的所有被推翻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