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在張霈初叁、張澤高二，父母離婚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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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節(jié)，中華民族傳統(tǒng)節(jié)日，各大商家緊鑼密鼓搞促銷，張霈眼巴巴看著廣告里某品牌七夕限定冰激凌咽口水。

    她有零花錢，但這是暑假。

    暑假就意味著她跟她哥都待在家里——換而言之，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她哥眼皮子底下。她曾經(jīng)斗起狗膽偷偷摸摸去吃冰，還特意消化半天才進家門，誰知道張澤那鼻子比狗還靈。

    故作鎮(zhèn)定打他跟前一過，她哥就踹她屁股：“張霈，膽兒肥了？”

    當晚胃疼得打滾就不必再提了，張霈又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現(xiàn)下瞟一眼正低頭看手機的魔王老哥，清清嗓子做作咳嗽兩聲。張澤皺一皺眉，把空調溫度調高了。

    “哥，這兩天挺熱啊?！?/br>
    “嗯?！睆垵深^都不抬：“不行，別想。”

    “哥你最好了......”張霈一歪身子摟他胳膊：“就一點兒，絕對就吃一點兒……這個牌子從沒出過芒果味兒的，這可是七夕限定??！過這村兒沒這店了！”

    張澤一嘶牙把她推開：“七夕節(jié)跟你有什么關系？人家那給情侶吃的?！?/br>
    “那咱倆吃?！?/br>
    張霈面上理直氣壯地，心里卻隱隱忐忑——他會是什么反應？

    張澤一瞇眼睛笑了：“咱倆？”

    張霈點點頭：“對，就...咱倆?！?/br>
    張澤咔嚓一捏拳頭：“你剛才說什么？沒聽清?！?/br>
    張霈爪子縮回去了：“沒什么沒什么，對了爸說......”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想起昨天哥和爸好像吵架來著。

    其實不能叫吵架，應該說是張澤單方面挨訓。爸是不愛發(fā)脾氣的一個人，昨兒卻真生氣了。

    當時張霈正在睡午覺，書房里桌子啪地一響把她吵醒了。

    她嚇一跳，差點兒以為家里進了賊，走到書房那兒卻見門虛掩著，張澤立在書桌前，少見地不再吊兒郎當；爸從來沒發(fā)過脾氣，現(xiàn)在卻繃著臉，眼里顯而易見有恨鐵不成鋼的怒氣，這會兒又氣得一拍桌子：“你到底整天在想什么？！好好的天賦，全部浪費掉！走信奧對你來說是很輕松的一條路，你說不喜歡；有資質考一考xx院少年班，也由著性子不去；現(xiàn)在連法語都想放棄了？要按孩子的興趣方向培養(yǎng)他、要綜合培養(yǎng)他……可是你的興趣愛好到底是什么？有一些天賦，不代表你就是天才、就可以毫不努力、剛愎自用！你這個學習態(tài)度——包括對你以后人生的態(tài)度，可以說是毫不負責！期末考試理綜為什么交白卷？為什么在數(shù)學試卷寫自造的公式？老師們倒是護著你，可是我告訴你，年輕時的天賦和資質，會在過度自負中消耗掉！”

    張澤背對門，因此張霈看不清他正臉，但她直覺她哥臉上現(xiàn)在沒什么表情。

    張霈想不通，他干嘛......干嘛交白卷啊？

    張澤性格壞，愛欺負人，但他不混。

    從小到大她跟她哥幾乎就是別人家里的孩子，小區(qū)街坊，但凡家里有差不多年紀孩子的，哪個不是拿張老師家里這對兄妹當暗暗較勁的對象？可氣就可氣在當哥的吊兒郎當整日介在外頭搞破壞，成績還跟枝頭紅棗似的掉不下來；當meimei的看著文文靜靜不言不語（她小時候在外人面前也是拘謹?shù)模?，可各科分?shù)、各項表現(xiàn)也唬人得很！

    且說也不知道張老師怎么教育的孩子，張澤在外面高調行事，回家里就規(guī)規(guī)矩矩收爪子磨牙，沒跟家長頂過半句嘴。

    這么一來別人家可不就更氣了。小胖他媽拿衣架追小胖追出半條街，尖嗓子喊：“混蛋玩意兒，跟你爹一個德行！在外頭打架闖禍，回來就窩里橫！你看看人家張澤！”

    人家張澤在哪兒呢？人家張澤叼半個蘋果靠陽臺上呲牙看戲，生怕meimei看不見還特地把她往上提拉。

    所以，哥現(xiàn)在為什么非要跟爸對著干呢？

    也不對，爸也沒怎么盯過他們學習，她跟她哥一直是散養(yǎng)狀態(tài)。也就她一上初中，mama意識到：哦，是不是該讓大的輔導輔導小的了？張澤這才施恩似的往她書桌上擠一擠，并且不小心把她少女懷春的心思擠出來了。

    咳，先不說這個。

    他現(xiàn)在是在跟誰較勁呢？青春期？叛逆？不能吧。

    她哥表面懶懶散散，真到事兒上還是正經(jīng)的——這一點她確信無疑。

    所以他到底為什么......

    “爸說什么？”

    她哥一冒聲把她拉回神，張霈哆嗦一下：“哦哦，要說什么呢，我忘了...”

    張澤哼笑一聲：“笨?！?/br>
    張霈在剛剛劇烈的思想斗爭中做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決定：她得專心致志好好學習了。

    張澤聰明，但如果跟爸訓他時說的一樣的話，這么下去他遲早完蛋。那等他們長大可怎么辦呢？她爸就一窮教書的，有點積蓄還全捐了；她媽倒是掙錢多，可......自從知道m(xù)ama出軌的事兒，她就十分不想伸手管媽要錢。如果她再不努力，等爸媽老了，難不成靠退休金養(yǎng)著她哥？

    太慘了，太慘了，還是讓她來吧，誰讓他們是一家人呢？

    張澤嘴里咸話淡話沒個著調兒的時候，可有一點他沒說錯：張霈不大的腦袋瓜里頭跟裝著聯(lián)合國似的。就在她腦子里演繹以后如何含辛茹苦工作養(yǎng)她那不成器的親哥的時候，她哥手里握著的手機響了。

    張澤立即立起來接，并且往陽臺那邊遛跶；張霈盯著電視瞧，但耳朵早就支棱起來了——是女的！?。?/br>
    什么情況？他有女朋友了？

    這種可能性立刻令張霈心里酸酸的——可是她也說不上什么。

    十七八的男孩荷爾蒙正旺，她哥又招異性喜歡，找個女朋友簡直太天經(jīng)地義了。

    不過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呢？她怎么從來沒發(fā)現(xiàn)呢？

    退一步講，可能還不是男女朋友，正處于曖昧期也說不定。

    張霈要是只小狗，現(xiàn)在耳朵一定耷拉下去了。唉......要真是這么回事兒，她真得躲屋里去哭一場......反正給人家談戀愛搞破壞這事兒她干不出來，自己又是他親妹...想到這兒，張霈沒來由地縮了縮身子——這個心思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知道，這種想法是錯的，是半點見不得人的。

    張澤隔著陽臺欄桿沖下頭揮了揮手——他在跟誰打招呼？難不成......那個女生現(xiàn)在就在樓下么？

    這個可怕的想法剛冒頭，張澤就撂了電話，邊往門口走邊說：“我出去一趟?！?/br>
    張霈抱著腿縮在沙發(fā)上“啊”一聲，問：“什......什么時候回來？”

    張澤難得笑一笑：“幾分鐘，馬上?！?/br>
    去吧！

    滾吧！

    玩兒蛋去吧！

    張霈心里想，看這副德行，那眼睛笑得跟冒桃花似的，就去見一面至于嗎？

    ......

    但是哥笑起來真好看啊。

    張澤拉門關門走了。張霈一骨碌從沙發(fā)上蹦下來，光著腳丫往陽臺上跑，她想看看那女生長什么樣兒。這個想法挺自虐的，但她就是這么做了。

    她扒頭往下一看，樓底下停著輛摩托，后座鑲一超大個兒后箱。

    有個女生戴墨鏡靠著摩托，頭盔在身子一側抱著，另一只手正不耐煩地刷手機。沒過一會兒張澤就從樓里出來，抬手跟女生打了個招呼，女生利落一開后箱，抱出一盒子來。

    這是一日不見如隔叁秋所以送禮物來了？

    那么大個兒，是啥??？

    張霈眼瞧著她哥笑著拍拍那女生膀子，那女生重新戴好頭盔，一擰車把沖他比了個中指。

    ......

    這jiejie，還挺酷。

    不過這種橋段一般是在分手時候才有吧，把對方送的東西都退回來然后瀟灑比個中指什么的。

    張澤這戀愛，看起來談得也不順利啊。

    她悄沒聲收回頭，不管順不順利，張澤心思在那jiejie身上是肯定的——否則他怎么會一接電話就麻溜滾下去呢？平常mama喊他拖個地都喊不動，這會兒可真積極。

    越想心里越酸，張霈懨懨回屋了，反正剛吃完飯，睡覺吧，睡醒起來就不難受了。

    她縮被子里閉眼剛叁四分鐘，門敲了兩敲就被推開了，她哥剛進門就“嘖”一聲：“空調開這么低找死??？”說著從她枕頭旁邊拿遙控器調高，見她不吱聲，語氣緩和了點兒：“怎么了突然睡覺，不舒服？”

    張霈這會兒不想搭理他，閉眼接著裝睡。

    張澤意識到meimei睡著了，也就不再說話，從她身后繞過手摸了摸她額頭——不熱，應該沒發(fā)燒。難道這兩天又吃得不對付了？張澤左想右想，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吃壞什么東西？他看了她一眼，臉色還好，不像生病。

    可能只是單純犯困。

    張霈閉著眼連大氣都不敢出，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甚至能感覺到他特意放輕了的呼吸。他怎么還不走？她快堅持不下去了！等等，他不會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在裝睡，所以故意磨她吧？

    以她哥平日里那所作所為，他還真干得出這事來。

    就在張霈打算放棄抵抗睜開眼睛的時候，臉卻輕輕碰上誰的手指——廢話，還能是誰的，現(xiàn)在在屋里的除了她跟她哥還能有誰？

    觸碰的那一瞬她條件反射瑟縮一下，睫毛也一顫，那手指就不動了。等他確認她仍在“熟睡”而沒有醒來之后，那手指輕輕順著她臉頰走。眼睛，鼻子，哪里被他碰過，哪里就麻酥酥地顫栗起來；最后手指輕輕撫過嘴角，沒有去碰觸她的唇。張霈心跳如鼓，他這是一時起了玩心嗎？

    可是哪里有這樣的惡作劇呢？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在觸摸什么價值連城的珠寶一樣。

    手指離開了，但哥還沒離開，他輕輕的呼吸還在耳畔流連。

    張霈的手死死拽著被子，如果這真是個惡作劇，那這回真是她敗下陣來，輸?shù)靡凰苛恕?/br>
    不知過了多久，張澤才輕輕起身離開，門被輕輕帶上，張霈立即跟蝦米似的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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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霈真睡著了，再醒是餓的，加上廚房里滋啦的炒菜聲。

    她做了個不太好的夢，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心里發(fā)堵。

    她夢見自己坐在濕淋淋的棺材里——好像還是那種金屬棺材，里頭濕淋淋全是水。她坐起來，渾身都沒力氣。張澤——應該是張澤長大之后的樣子，輪廓更深邃，身材也更高大——穿著白大褂，本來坐在離她比較遠的地方，見她醒就一步一步走過來，直到彎下身子，目光與她平視。

    “誰在乎你?！彼⒘怂镁茫诺偷偷剡@么說：“你這是找死?！?/br>
    張霈想抬起頭去看他的眼，可是她在夢里竟然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然后張澤就像剛才那樣，輕輕撫摸她的臉，最后撫上她的唇。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這回看清了——他怎么竟然在哭呢？

    她那個魔王哥哥，什么時候掉過淚。

    緊接著，夢里的張澤吻上來。

    很真實的觸感，他柔軟的唇，他溫熱的淚，死死擁緊她，以至于胸腔產(chǎn)生痛感......

    她在夢里如愿以償，可是她為什么這么難受呢？

    濕淋淋的吻，他輕聲但暴躁地、無奈地訓斥。

    張霈一蹬被子醒過來，腦袋暈暈乎乎地發(fā)脹。

    一開門，廚房里就飄出香味兒，她信步搖搖晃晃往廚房里走，張澤在做煎魚。

    挺拔的背影，這是她哥。

    他就穿著t恤短褲，腰里松松系著圍裙，可她恍惚一瞬又看到夢里的張澤，這回是他的背影，依舊穿著白大褂，上頭琳瑯滿目縫滿商標......

    她不知道為什么鼻子一酸，沒頭沒腦往前撞過去摟住哥的腰。

    張澤嚇了一跳，背后突然貼過軟乎乎溫熱的身體，隨即反應過來，家里除了他跟他妹子還能有誰呢？

    張澤拍拍她環(huán)著他腰的手：“睡傻了？”

    身后人不說話。

    張澤關了火轉過身，矮下身子問：“說話，怎么了到底？做噩夢了？”

    張霈眼睛酸，但是哭不出來，只得點點頭。

    張澤見她沒事兒又嗤笑起來：“這膽兒。”

    張霈不再糾纏他，神游似的往沙發(fā)上倒。

    張澤在廚房里喊她：“冰箱里有蛋糕，餓就先吃點那玩意兒墊肚子——別吃太多啊?！?/br>
    一提蛋糕，張霈徹底醒盹兒了，拉開冰箱門一瞧，卻又愣了。

    這盒子......不就是今下午那jiejie給她哥送來的嗎。

    她往廚房方向看了看：“我真能吃嗎？”

    她哥說：“就是給你買的——少吃，留肚子先吃飯，吃完再吃剩下的?！?/br>
    她打開盒子一看，乖乖巧巧叁個叁角形并排立著，切面一層一層澆著奶油果醬。

    是芒果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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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睆垵商睾蠡诮o她買：“說了先吃飯，這玩意能當飯吃？”

    張霈左邊煎魚右邊蛋糕吃得好開心，口齒不清道：“親愛的哥哥給我買的嘛，我得好好享受?！?/br>
    張澤嘆口氣，家里備好胃藥吧還是。

    “咳，那個......”張霈又問：“今下午騎摩托的那位jiejie，她怎么來送蛋糕??？”

    張澤瞥她一眼：“同班同學，她家開蛋糕店的，連鎖，正好跟你說的那冰激凌有聯(lián)名?！?/br>
    張霈“哇”一聲：“你消息這么靈通？”

    張澤說：“天天在朋友圈打廣告能不知道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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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霈睡了一下午，晚上徹底不困了，興致一來想看恐怖片。一個人當然不敢看，要死要活拉著她哥擠在沙發(fā)上：“真的你不用熬夜，困了就睡，只要有人在我旁邊我就不害怕?！?/br>
    張澤說：“你就不能挑個別的時候看？或者看個別的片兒？”

    “不嘛?！?/br>
    她哥看著她，她看著她哥。

    “成成成！等我回屋拿枕頭?！?/br>
    被子枕頭都是張澤的，她悄悄嗅著他的味道。

    張澤支著下巴百無聊賴跟著看，張霈看他側臉，他這會兒好像心情不錯。

    “干嘛？”他偏過臉：“不看就回屋睡覺。”

    張霈注意力早就不在影片上了，她斟酌著話，最終還是問了：“...就是...爸昨天跟你吵架的時候，其實我聽見了?！?/br>
    她哥倒是沒什么反應：“哦?！?/br>
    張霈問：“你真交白卷啦？還亂寫公式？還放棄了這么多機會？”

    張澤反問她：“爸問你中學在哪兒上的時候，你不也沒選國外么?！?/br>
    張霈打他一下：“我跟你能一樣嗎，我是單純不想出國，但我可沒這么......”她左想右想挑了個詞兒：“......這么...自暴自棄?！?/br>
    張澤哼笑一聲不再接茬。

    張霈抿了抿唇，最后小聲問：“我想不通你干嘛這樣，這不是白讓爸媽生氣嗎......”

    張澤一時沒回答，張霈以為他就這么敷衍過去，可過了不一會兒，他再次輕輕開口。

    這回沒有吊兒郎當或者不正經(jīng)的語氣，反而是嚴肅的、認真地回答她這個問題：“霈霈，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物理學壓根就不存在？”

    張霈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出，這是他們該討論的問題嗎？

    “?。俊?/br>
    “不僅是物理。你有沒有想過，或者做過這樣的夢——現(xiàn)行的一切都被推翻，人類不過是….萬一人類的形態(tài)不僅僅是生或死…？算了，當我什么都沒說，繼續(xù)看?！?/br>
    張霈其實是夢到過的。

    可還沒等她做出回應，張澤就自顧自道：“不用回答......我知道這很荒謬。”

    張霈對那晚的記憶停留在靠在她肩上睡著了的張澤，那個時候，她心里卻并不安穩(wěn)。

    為什么會有這種巧合？

    張霈記得，張澤只“叛逆”了那么一小段時間，之后就恢復如初了，直到他被利昂當著她的面揭開老底。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他或許從來沒變過。

    然而此時的張霈只偷偷去摸他的頭發(fā)，這天對他們而言僅僅是平淡的一天。

    平淡的七夕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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