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占有欲
這兩年,藺云蘿的事,藺遠(yuǎn)少有假他人之手的時候。 他真正做到了找到愛女時對自己的承諾:事必躬親,要把女兒缺少的那六年時光完完整整地補回來。 他親自教藺云蘿讀書寫字,教她蹴鞠,教她見外人的時候的禮儀規(guī)矩…… 他從不要求她要做得多好,只是別的小姐會的,他不希望她不知道。 就這樣,在他的無限呵護(hù),又讓她自由長大的情況下,藺云蘿養(yǎng)成了一副機(jī)敏單純,天真無暇的性格。 要說現(xiàn)在的云京,那些閨中小姐們最羨慕的就是藺云蘿了。 雖然有不少人在心中暗自翻白眼,覺得藺遠(yuǎn)做的不過是一筆賠本的買賣,教養(yǎng)一個癡傻的女兒根本就換不來任何利益。 可藺遠(yuǎn)卻十足地樂在其中。 每每朝堂上有什么煩心事,只要和女兒待一會,陪她玩一玩,聽著她說一些童稚的話或是得她笨拙的安慰,藺遠(yuǎn)總感覺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云散。 他不在乎別人暗地里是怎么看的,只要他們那些動作想法不要舞到他跟前,他根本無所謂。 那些人看不慣又如何?還不是得讓自家女兒夫人上府里來奉承他的言言嗎? 前年,藺云蘿剛回京沒多久的時候被下面的人帶著出去玩。 一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兒不知道她是藺家剛找回來的掌上明珠,因看見藺云蘿身上她買也買不到的煙菱紗制的成衣,一時不忿,當(dāng)街找茬和藺云蘿帶的人吵了起來。 后來,藺云蘿的異常被發(fā)現(xiàn),那個小官之女竟然當(dāng)街嘲笑她“癡愚”。 藺云蘿哪怕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可這么明晃晃的惡意和挑釁也讓她感受到了。 她的腦子雖然永遠(yuǎn)只有六歲之智,但她卻能敏銳地感受到人的情緒。 那天她是被嚇哭了回來的。 藺遠(yuǎn)看到她紅紅的眼睛,氣得杯盞都砸爛了好幾個。 那幾個跟著藺云蘿上街的人也被他叱責(zé)“不堪用,主子受辱都是奴才無能”,然后每個人被罰了十大板子,足足養(yǎng)了十來天才又回到藺云蘿身邊伺候。 他不是一個容易七情上臉的人,要不然云京城里的人也不會背地里給他起了個“笑面虎”的諢號。 那個五品小官因為女兒的一次跋扈行為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不僅五品官職被捋了不說,還被全家流回了原籍,讓他從京官變成了一個地方小官。 那人臨走前好不容易打聽清楚了原委,還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領(lǐng)著女兒上門致歉。 藺云蘿雖然忘了那天的事,可藺遠(yuǎn)卻記得,給了那家人好大一通下馬威,才把人放走。 也就是從這件事開始,藺遠(yuǎn)意識到女兒離開了自己不行,外面總有這樣那樣的傷害要侵襲她,所以他總也不放心。 哪怕將她安排在離自己最近的院子也還不夠,還要借著“驗學(xué)”的名頭,每天叫了她來身邊。 父女倆的關(guān)系也因此越來越親密。 “爹爹,言言在這里!” 藺云蘿在專門為她辟的小圍場上和一群小丫鬟們玩沙包,遠(yuǎn)遠(yuǎn)看見藺遠(yuǎn)從另一邊走過來,當(dāng)即停下瘋跑又笑又跳地叫他。 藺遠(yuǎn)沖她招招手,不一會小少女就跑到了他的面前。 “慢點跑?!蹦腥颂植亮瞬了凉M頭的大汗,又用手背去貼了貼她通紅的面頰:“這是你楊伯伯,這是楊伯伯的兒子,楊旭禾,你可以叫他‘懷恕哥哥’。” 少女一雙眼睛明若琉璃,看了來人一會,而后乖乖行禮道:“楊伯伯安康,懷恕哥哥安好?!?/br> 楊明風(fēng)今日是帶著明年春天就入仕的兒子來和藺遠(yuǎn)商議事情的,此刻見了藺云蘿開口夸贊道:“予安兄,你這位女兒真是靈氣逼人啊?!?/br> “哪里哪里,同光你謬贊了,她就是個皮猴子,成天在家里上躥下跳的?!?/br> 藺遠(yuǎn)口中辭道,臉上卻是一臉心滿意足的淡笑,轉(zhuǎn)頭又囑咐道:“讓陳嬤嬤給你準(zhǔn)備點水和吃食,太陽再烈就要歇息了,不可久玩。” 楊旭禾收起扇子,負(fù)手彎腰看著扎著雙髻,右邊發(fā)髻上還插了一朵黃色小花的少女。 只見她埋著頭看似一臉乖巧,可眼珠子卻在亂轉(zhuǎn),可見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她的歡樂場。 眼見楊明風(fēng)和藺遠(yuǎn)越走越遠(yuǎn),他笑著抬起身,拿出扇子輕輕敲藺云蘿的頭:“你想回去玩嗎?” 藺云蘿抬頭,晶亮的眸光終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嗯!懷恕哥哥你要和言言一起玩嗎?” “好啊,我可會好多種花樣呢?!?/br> 楊旭禾覺得她實在是天真爛漫,便想逗她一逗,因此故作猶疑地道:“可是你爹爹怕是要讓我去書房和他們商議事情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br> 藺云蘿轉(zhuǎn)頭偷偷看了一眼已經(jīng)快要轉(zhuǎn)過長廊的背影,突然小聲說:“不然你先玩一會,一會爹爹讓常林來叫了再過去?”說完也不待楊旭禾反應(yīng),伸手就拉著他下了場。 而那邊快要轉(zhuǎn)過長廊的兩人還是看見了兩人手拉手下場的場面。 “予安兄,你這個女兒是真的與眾不同啊。你瞧,她和懷恕還能合得來?!?/br> 楊明風(fēng)心中一動,貌似不經(jīng)意地感嘆道:“我家這個臭小子可是連他的表妹都不耐煩哄的。” 藺遠(yuǎn)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場中笑得開懷的少年少女,心中也不知怎地,像是突然被毒蝎蟄了一下,漫上來了一股強烈的不舒服。 然而他什么都沒有在楊明風(fēng)面前表現(xiàn)出來,只是似是而非地說了句:“是啊,年輕人嘛,總是能玩到一起的。同光兄,可見你我都老了?!?/br> 兩人相互寒暄著離開,剩下原本要來臨聽世伯教誨的楊旭禾和藺云蘿一起玩耍。 另一邊,馮府上下的人卻生活在水深火熱當(dāng)中。 且說馮玉瑤那天回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場,好不容易好了之后,卻變得少言寡語,最后更是什么飯食也用不進(jìn)去。 整個人變得形銷骨立,完全沒有了之前挺拔風(fēng)韻的氣韻。 馮夫人苦口婆心地勸自家閨女,還積極地想要找一個比藺遠(yuǎn)更好的青年才俊來配給愛女。 可比藺遠(yuǎn)才高的,沒有他位高權(quán)重,比他位高又都是雞皮鶴發(fā)的老頭子。 云京只有一個藺遠(yuǎn)。 可想而知,馮夫人費勁了心力,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自己看得還算順眼的人家后,又被馮玉瑤自己堅定拒絕的無奈。 這一天,馮夫人又在老生常談:“乖女啊,娘也不是讓你立刻就嫁,就想讓你先相看一番?!?/br> “若是那洪家郎君能看得過眼,娘在幫你安排。你何必要讓自己走進(jìn)一個死胡同呢?” “那藺遠(yuǎn)就是個沒有心肝的,你幫他照顧了那個傻子兩年多,竟然換不來他的一點憐惜。 依著娘,你就不應(yīng)該在往那藺府上去,否則云京城里那些閨秀不都要看你的笑話了嗎?” 馮玉瑤精神頭少了大半,眼窩也凹陷了不少。 馮夫人說了半晌她都只是呆呆的看著水面,不予回應(yīng)。 直到聽到被人笑話她才回過頭,一雙眼睛黑漆漆地盯著馮夫人:“呵,女兒這兩年被人看的笑話還少嗎?” 馮夫人正待再勸:“話也不是這么說的,之前你去那藺府又沒經(jīng)過什么正經(jīng)名頭,都是接著你表姨的名頭……” 還沒絮叨完,馮夫人身邊的丫頭就低聲提醒道:“夫人,老爺來了?!?/br> 馮夫人一下住了口,捏起手帕作勢擦了擦鼻尖。 “喲,咱府上的大忙人來了。您不在水姨娘的院子,也不在樓子了吃酒應(yīng)酬,到撥冗到我這里來了?” 馮老爺一向和自己這個正妻不對盤,嫌她善妒氣量狹小。 只是眼下還有事情要央到她這里,少不得面上有些訕訕的:“夫人這是哪里話,你是我的正妻,我終究是要回你這里的。” 說完似不經(jīng)意地問:“你和瑤兒這是在說什么呢?瑤兒怎么瘦了這許多?身子可好些了?” 聽他問及女兒,馮夫人心里突然一陣厭煩,想也知道他不可能突然關(guān)心女兒。 “老爺有話就說吧,瑤兒也不是今日才瘦成這樣的,這兩日她什么都吃不進(jìn)去,府里我也不是第一天在為她的飯食發(fā)愁了?!彼藗€白眼。 馮廉被夫人一通說,面上也有些掛不住,不過還是說了正事:“你可是有幾日沒去藺府上了。”他試探著看向女兒:“藺大人今日朝會還向為父問及你的身體狀況了呢。” 馮玉瑤本來對父母之前的潮流涌動無動于衷,聽見藺遠(yuǎn)時,眼光一動:“爹爹說的可是真的?藺大人他……真的向您打聽我了嗎?” 馮廉肯定的點頭:“是啊,乖女兒你看看什么時候再和你姨母一起去那藺府一趟,拜見一下你世伯?” 藺遠(yuǎn)年齡雖然比馮廉小不少,但藺遠(yuǎn)和他同在朝堂,和他同朝交游不說,甚至官職還比他高出不少。 因此馮廉稱藺遠(yuǎn)為馮玉瑤的“世伯”,就有想要和他同輩相處,攀一攀高枝的想頭。 可還沒等馮玉瑤的嘴角揚起來,又聽馮廉道:“他家那個掌上明珠說是在家念叨了你好幾回了,你世伯哄著答應(yīng)了她,讓你明天過府去玩?!?/br> 馮玉瑤的嘴角僵在了原處,轉(zhuǎn)而心里冒出數(shù)不盡的恨。她嫉妒藺云蘿有這樣的爹爹疼愛,嫉妒她占據(jù)了藺遠(yuǎn)的全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