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頁
許砳砳已經(jīng)顧不上許多了,他翻身坐了起來,驚慌失措地?fù)u晃著原初的身體。 如果他沒有記錯,不管是原初還是初初,他們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永遠(yuǎn)不會流眼淚。 許砳砳生怕原初出了什么意外,好在原初清醒了過來。 許砳砳在昏暗的微光中看清了原初的臉,這張終年平靜無波的臉,第一次呈現(xiàn)出一副泫然欲泣和患得患失的模樣。 許砳砳抿著唇問:“你怎么了?” 原初悵然若失地緊緊抓住了許砳砳的手。 原初低垂著頭,他的臉又埋進(jìn)了黑暗中。 許砳砳看到原初這反常的反應(yīng),啞然地張了張嘴,他只覺得口干舌燥,他不只一次想要說出這句話:“……是你嗎?” “初初”二字剛被許砳砳說出口,他的左手就被一股蠻力發(fā)狠地攥住了。 “不要叫這個名字。” 隨即,壁爐里的干柴自動躥起一捧明火,將這屋子照得格外亮堂。許砳砳忍不住瞇了瞇眼睛,待適應(yīng)了光亮,他也重新看清了原初的臉龐。 精致的眉眼和無可挑剔的輪廓,他依舊是那無悲無喜的模樣,只是右眼底下,還掛著一道濕漉漉的淚痕。 原初落淚,天地都要為之動容。 許砳砳確定他是原初,可原初,卻越來越像初初,就連許砳砳也快分不清了。 許砳砳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輕輕抹掉原初那滴淚,他的眼淚如同那高山雪水,涼得徹骨。 這個動作過于親密,許砳砳后知后覺地倍感窘迫,他搓了搓手指,急于轉(zhuǎn)移話題,他問:“你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嗎?” 壁爐里的火舌正大口大口地舔舐著干柴,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屋外竟也不合時宜地下起了雨。 許砳砳詫異地抬起頭望向窗外,恐怕原初那滴淚,真的引來天地同悲。雨打著瓦片,嘈嘈切切的雨聲與燒柴聲相應(yīng)和。 可是原初遲遲沒有開口,許砳砳也不好再逼,故作語氣輕松地說:“現(xiàn)在還早,不聽先生還沒有敲響晨鐘?!?/br> 許砳砳話音剛落地,卻聽原初岔開他的話題,沒頭沒尾地追問道:“你能不能不走?” 許砳砳回過頭,呆呆地看著原初。 “你能不能不走?!?/br> 原初放輕語氣,低聲喃喃。 “砳砳?!?/br> 許砳砳一時間無言,一開頭就哽咽了:“我……” 他的名字自原初口中說出口的一剎那,許砳砳便被破防了,他的心里堵得慌。 許砳砳直到這時才恍然醒悟,原初本就是初初,初初就是原初的一部分,他們都是彼此,也是彼此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果說初初是原初的“現(xiàn)在”,那原初則屬于初初的“過去”,他們是密不可分的一個個體,是完整的一個“未來”。 如果原初只是純粹的萬耀殿之主,他不會管許砳砳的死活,不會把送許砳砳回家當(dāng)成是執(zhí)念,更不會舍不得許砳砳離開。 可他一路走來,執(zhí)著地想要再見到“初初”,間接地抗拒著初初的“過去”。 這就和他一心想著展望未來,卻又不愿正視過去一樣…… 半晌,原初又像一個懂事的孩子,自言自語般輕聲道:“可你不得不走。” 右眼下的淚痕未干,便又增添了新痕。 許砳砳不忍道:“原初……” 原初無所覺地流下一滴淚,低低地垂著頭,拉著許砳砳的手,白費力氣地給許砳砳手背的抓傷恢復(fù)傷口。 他覆手間便可以毀天滅地,可偏偏就治不好許砳砳手背上的幾道抓痕。 原初輕輕捧著許砳砳的手,抬起頭對許砳砳微微笑著,右眼的眼淚直往下流,他說:“算了,你還是快走吧。” 許砳砳的手貼上原初的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只能不停地說:“我不想走,我不走,我不管你是原初還是初初,我都絕不會殺了你離開這里的?!?/br> 原初偏過臉去,眼睫一顫,被許砳砳扔在地上躺了半宿的屠龍刀和斬魔劍憑空出現(xiàn)在許砳砳手邊。 許砳砳他慌了,第一反應(yīng)是想去扯斷兩人手腕上的白繃帶,可是原初不過是動念的功夫,一根眼熟的幌金繩將兩人徹底捆緊,任許砳砳怎么撕扯也扯不開。 原初垂眸,左半邊精致無暇的臉龐爬上了金色的龍鱗,右半邊雪白的臉龐劃著眼淚,他對許砳砳輕聲說:“把劍對準(zhǔn)我的左胸膛,用刀砍斷我的脖頸。” 許砳砳大腦一片混亂,只知道他氣極,憤怒地用罵聲掩飾他的驚慌:“原初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才活過來多久!就那么想死嗎?!” 原初平靜地聽著許砳砳的謾罵,看著他因盛怒而鮮活的臉,竟忍不住彎唇角笑起來。 許砳砳看得有些傻眼,原初的半邊臉驚世絕艷,另一半邊臉帶著異樣的美感。 他聽到原初說:“砳砳,今天是你出現(xiàn)的第一百天,但是你說錯了,我從來沒有像這一百天,這么想要活著?!?/br> 可他不能。 想死的時候不能死,想活的時候又不能活。 許砳砳突然不受控制地拿起了屠龍刀和斬魔劍,原初握著他的雙手,在他驚恐失措的目光中,原初強迫著許砳砳揮起了刀劍。 許是萬耀殿殿下和人族先知是相生相克的存在,原初甚至都沒能長時間控制許砳砳,可許砳砳脫離了原初控制的提線木偶的時候,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刀鋒割開血rou,劍刃刺進(jìn)胸膛的真實觸感,黑色的“鮮血”滲了出來。